在东边的一座小镇,有这么一条河,河水清澈,平日水情并不汹涌。可当有人落下去,便再也寻不到了。
有年河发了洪水。得益于小镇居民的未雨绸缪,河岸早早建起了土坝,在河边买卖的居民也及时撤走,洪水并没有危害到任何。
可有个小孩,经常在河边玩耍,事发时待在河上的桥,没有听到要撤离的叫喊。
等到洪水来时,他只能死死地抱着柱子,不让自己被索命的浪涛卷走。
没人敢这时候去把人救回来,就连小孩的父母也只能咬牙流泪。只有一位男子主动走了过去。能用的工具极其简陋,只有根五米长的粗绳。
终究,那位熟悉水性、常年在河道上运输的摆渡人成了遗憾,小孩得救了,可根绑在树上的绳子的另一头终究是空了。
为什么那条河被后人称之为“吃人河”,这便是由来。
摆渡人的女儿时常在码头卖自家种的花,一边卖一边等父亲运完货回来。父亲有个规矩,若单是渡人,无需载货的话,可以去码头卖花的小女孩那儿买束花,来充当渡资。
自那以后,为纪念那位英勇献身的摆渡人,人们在渡船时会将一束花绑在船尾。
意寓是望摆渡人的魂魄在河下能够看见,跟着那束花回到家里。后来事情传开后有了另一种说法:在船尾系上一枝花,沉睡在河底的摆渡亡魂会让你的船平稳渡河,船尾的花是收下的渡资。
一个很短,带着惋惜的故事。
许秋筠对江寻昼说了这个故事。
后者垂下眼,眼底的情绪没什么变化,淡淡地评价道:“很遗憾的故事。”
许秋筠不太想破坏今晚美好的气氛,适时开启下一段闲聊:“不想进去。”
他扭头望向不远处的高塔,小声说,“里面人好多,好吵。”
多数情况下这只是他不自觉的感慨和自言自语,来抒发自己无端而起的情绪。没有什么含义,但每次江寻昼听到都会耐心回应。
“不喜欢那就不去。”
许秋筠眼里带笑:“可我没买什么东西耶。”
普通的街市、商铺,到奇特的鬼市、地下黑市,每当他去到一个地方会有意识去买些物品,店里一堆旧物杂项就是这么来的。
就算不买,也会去当地的酒肆茶楼,兴致好了还到琴馆戏院消费一番,不然自己白来了。
这样烧钱的习惯得亏是个手头富裕的主,不然分分钟睡大街。江寻昼对此不予置评,觉得许秋筠高兴就好,在这方面他总是没原则。
一时间,江寻昼的眼神飘向了远处。许是太久没说话了,许秋筠看向他。
难得的,许秋筠在对方脸上看到了犹豫,一副在做什么决定的样子。
许秋筠挑眉,探寻意味的眼神犹如实质地落到他身上。
江寻昼松了口气,他默默地想,自己应该是有点把握的吧。又像是被自己不太沉稳的心境语塞到,悻悻地抬手摸鼻子,忽然想到脸上戴了面具,右手抬在一定的高度。
过了一秒,抬起的右手顺势伸进了大衣口袋。
就在许秋筠以为这是他掩饰尴尬的无意识动作时,对方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手里多了个黑盒子。
许秋筠揶揄的表情定在了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盒子。
“一直没找到机会开口,不知道用什么理由送你。”
“但方才你说没买到什么,那这就当作是今晚的意外收获吧。”
和话音相伴,黑色的方盒子被双骨节分明的手打开。里面安静躺着的,是条串着海蓝宝石猫眼的手链。
告白
青年时期的许秋筠曾对情爱有过话幻想,他偶尔会在睡不着的深夜琢磨自己以后会遇到个怎样的人。可能是话本看多了,故事听多了,他会构想两人初见时的场面。
——是戏剧性的?还是平平无奇?
越长大,这类的想法会慢慢减少,直至于无。
有情人终成眷属总是少数,只适合出现在话本里,更多的是现实和凡庸。
他见过太多生离和死别,其结局无非是背负无疾而终的思念,清醒痛苦地活着,亦或带着悲伤和遗憾埋入黄土。回顾庸常的一生,发现自己并未在这个世界留下什么,甚至连爱慕都不曾宣之于口。
除开这点,他曾认真思考过,自己的性子或许并不太适合找个伴侣——没有定性,懒散,还爱乱花钱。
谁想供一个祖宗啊。
没人想。相对的,多年独身的习惯让他难以想象与他人建立亲密关系,光是设想一下就无所适从。
他躲在心底的小瓶子里,把盖子盖上,从玻璃后看着大家。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或许当江寻昼坐在墙头上,那双似若桃花的眼睛看过来,亦或用一种无声的关心靠近时,他就悄摸摸地爬上去把盖子打开,把人放了进来,接着把盖子关上。
许秋筠坐在屋子里,握着杯热茶,身上的氅衣仍旧抵御不了无孔不入的寒气。他烧起了炉火,茶水的温度逐渐流失,窗外漫天的雪,松软地覆盖了瓦面与地砖。屋子里只剩柴火燃烧的声音。
他就这么坐着,透过窗口,去瞧眼后院的桃树。
冬日,桃树是不愿开花的,他也是不愿动的。
无数个冬日,他就这么等着,等柴火烧完,等夜幕降临。
等桃花开,等春天来。
春天意味着很多东西,新的开始、桃花的花期、冬天残留的寒意和暖流的对撞交融,和阳光底下晒干的棉被、表面是冷的,内芯是暖的,里面藏着暖阳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