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溜!杨坚强端起杯子,吸咂一口茶,冷笑一下,“史老爷,你这话里有话呀,几个意思!”
“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再缓一缓,至少要到明年再议!”陈秀莲忙拉场子,眼睛却偷偷瞄史健久,史的表情木然,低头吹茶,陈摸不着头脑,话说了一半咽回去,场子冷在那儿。
“翻过年再说话,头年就这几天,舀水不上锅,要是黄家实在等人用,可以自行处理,财礼我会一分不少退回去,二位务必把话带到,我想庄太太比较明事理,能够参悟透其中道理,当然,这不是我愿意看到的结果:毕竟两个孩子还都那么小!事要一件件做,饭要一口口吃,一蹴而就,难免会有闪失!”外面正飞沙走石,把房门撞得叮当响,泥和沙在风头上,抱着树叶纸屑一起扑进来,“老天怒,这是要收人呀!”旁若无人,滋溜滋溜吸茶。“女人哪,永远是头长见识短,大清是怎么完蛋的?还不是那个飞扬跋扈、蛇血心肠的慈禧乱当家的结果?俗话说:母牛担墒腿打膘,女人当家穷屌操!我也不是看不起庄氏,她真正当过家吗?她这么急功近利,不是要把黄兴忠后半生耽搁了吗?据我所知:这孩子有学习天赋,她这样做是帮了黄兴忠还是害了黄兴忠?想想吧!”
“那既然史老爷有此意思,我们就到此打住,我们把史老爷话带到就是了!”杨坚强站起来,摇晃几下,看了一眼白金枝,要走。
“杨老板,请留步,你可以先走了,我和杨兄弟还有几句掏心窝子话要说。”
“好吧!”白金枝用袖盖住脸,风起得斜性。
望着白的背影,“杨兄弟,不必站着,我们坐下来说!”
“还是站着说吧,有什么话直说!”
“杨兄弟在黄家不少年了吧?”
“昂,算起来小二十年了,史老爷怎么起起来问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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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鹤松精明了一辈子,把生意做到西凉城,是黄花甸子第一人,我承认我不如他,可他命运不济,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要不然也不会客死他乡,想想西凉县城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我这样泥腿子可以染指的地方?三教九流,七行八道,有几个人能站住脚的,他算是头一个,可就在他风生水起时,出了事,警局至今没有说法,说明什么?你老兄还不明白?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意概于此,如果杨兄不嫌弃我这庙门小,我愿意把黄花甸子上所有生意交由你打理,月俸比黄家每月多八个大洋,如果你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黄家气数已尽,你要挽狂澜于即倒吗?黄鹤松能给你的,我也能,他不能给你的,我更能,想想吧,你究竟留恋个啥?杨师傅,我敬重你是个人才,机会不是天天有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让我想想,一时半会儿我还不能答应你,不过你开出的条件,是挺诱惑人的!但我今天是来谈少爷婚事,我要是这么快答应你,岂不是本末倒置,改天再议!”杨坚强号得透史健久的脉:这个人想釜底抽薪,尽快挤夸黄家,他决不会兑现承诺,“史老爷,你看我怎么回太太?”
“照实了说,我家春铃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就算嫁过去,也没有生活能力,既然我们有婚约,就要遵守,我决不反悔,但时间上不会那么快,至少也得让她从土木镇中学毕业,扳着指头数,至少二年!”
杨坚强从史家出来,没有去铺子里,而是去了黄家大院,他到的时候,庄氏母子正吵得不可开交。
“不识抬举的东西!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我史家何等家第,还配不上你一个给人家打杂的?轴得很,就是个抬棺材的命!”史健久气得啊呀乱叫。
白金枝一摇三晃,似乎带着点风骚,踏着软软的泥土,出现在小西门那儿,现在一街两巷,都在指责史健久,明面上客客气气,还会喊他一声史老爷,背后吐口唾液,把不屑藏在里面。
白金枝走得急,并没有看见史健久从羊肉馆中横着走出来,当初给史春铃保媒的也有白金枝,直直得差点撞史健久身上:“哟,史老爷,对不住!”不说其它话就走。
嘿,一个媒婆也敢对他横鼻子竖眼,呸,什么东西!“嘿,上哪儿?”
“东头老黄家,管得着嘛?”说话的功夫,抹了墙角。
史健久心中有些拧巴,他也知道:这件事做得不地道!尽管确实是史春铃不愿意,他说得再冠冕堂皇,这其中,拿大主意的还是他,要论做生意,他不及黄鹤松,也没人家厚道,叹一口气,好容易在馆子里,吃出的好心情,全没了。
单德州派出个生面孔,赶着辆马车,车子放些麦草,三十来岁,留着点小胡子,有些强悍的样子,拿着单的亲笔信,一声不响来到史家杂货铺,当时史健久不在铺子里,来人将信往上一交,把木箱子的盖子打开,让掌柜看一眼,掌柜看了信,确信是单的笔迹,作不了主,先把来人让到后院,这边派伙计去找老板。
黄花甸子地方虽不大,住得却比较散,要找个人,确实不好找,尤其是史健久这样,有多个铺子的人,伙计是东西头乱窜,直跑得大汗淋漓,总算找到。
当他和来人一见面,看着眼生,一抱拳,先客气一番,价格是原先讲好的,一条小黄鱼外带一块大洋,子弹另算,经过好一会儿讨价还价,最后以1oo5o个大洋敲定,最后验货,来人的确是行家里手,不仅拉几下枪栓,还拆一下,看看膛线,撞针,质量,数字,全对上,交了钱,让掌柜和伙计抬到车上,并放了两捆早己准备好的高粱秆子,这才晃晃悠悠,出了小西门,这人很谨慎,时不时回头看看。
史健久给掌柜拿上五块,给伙计一块,然后,抱着盒子,就回家了。白金枝给他那么点不愉快,早已跑得没影。他哼着京戏,就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