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真正重要的消息,那一直是走井宾那条线。
一条在明,一条在暗,这样才更加安全。
管那么多,就是干!
杜晚枫要堂主打听的人,很快便有了消息。
他带着孟葱亲自去拜访。
两个人骑着马,因为路途较远,一路也会聊上几句。
“这次我们要见的人是谁?”
“吕济舜。”
“他是什么人?”
杜晚枫沉吟了一声,尔后感叹道:“一位真正的治河天才!”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许是数百年间在治河方面最杰出的人物。”孟葱暗惊。
杜晚枫这个人,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看起来谦逊温和,其实眼界甚高。能被他看入眼里的人没有几个,何况还是这样的大加赞赏。
试想想,这一路上杜晚枫谈论了不少人和事,还没有一人能得到这样高的评价吧。
对这位吕济舜,孟葱还真来了兴趣。
杜晚枫似乎明白他的心思,一边赶路,一边和他说起这人来。
“吕济舜出生于太湖之滨有名的宅阅读,家教严格,二十五岁时考中了进士,进入了工部。之后他的才华一步步凸显,尤其是在治河上,展现出了无人能出其右的天赋。”“早在先帝时期,黄河泛滥,他数次上书建议朝廷摒弃传统分流治河的旧方案。还提出了一系列很创新很了不得的理论,像是‘河之性宜合不宜分,宜急不宜缓’。‘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以水攻沙,不可谓不巧妙。比起分流这种治标不治本、还渐渐堵死了河道、让运河泥沙淤积越发严重的办法,不知道要先进开明多少。”孟葱脑子也不笨。
杜晚枫短短一席话,他便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对那位尚未谋面的吕济舜也多了几分钦佩。
“只可惜这样的理论历经先帝和当今两朝,都没得到用武之地。他自己还被其他朝官排挤和针对,连工部的官都没得做。郁郁不得志,便离开了朝堂。”孟葱停下马来,转过头看向杜晚枫。
嘴唇勾出点讽刺的弧度。
“你的父亲,曾经独揽大权十余年。如若有他的支持,这位吕济舜也不至于怀才不遇、一番为国为民之心得不到施展吧?”杜晚枫也停下了马。
拽着马缰,长叹一口气。
“这件事一直是我父亲心头憾事。”
“哦?”
“其实我父亲当年就很想采取吕济舜的建议,采用合流法来根治河道。只可惜当时情况不允许,运到北方的几十万石粮草被搁置在了运河中,必须要最快时间内疏通河道。无奈之下他只能接纳了其他治河官员的建议,继续沿用分流治河的办法。因为这件事,我父亲和吕济舜闹了点不愉快。再加上其他官员刻意排挤和打压,吕济舜踌躇满志却连番遭受打击,心灰意冷之下便离开了朝堂。”“之后,我父亲多次派人邀请他入朝,主持河道,他都没有理会。多年后,我父亲还在跟我感叹他当初是不是做错了。如果能再坚持一下,给予他更多信任和支持,会不会如今已经解决了黄患。”对这件事孟葱没有再发表意见。
当初的事情谁对谁错,作为他们这些没有亲历过、也不知道事情全貌的人谁也没有资格评说。
“既然他拒绝了你父亲,你又如何知道他不会再拒绝你?”“有些事情总要去试试的。”
“不是我泼你冷水,此行成功将人请出山的机会很渺茫。”孟葱这样说,自然有他的根据。“当初你父亲贵为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有你父亲全力支持他也不愿意出山,可见他已下定了决心。再者,你如此无官无爵,在朝中地位尴尬,杜家甚至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以什么名义去请人出山?你现在又能许诺他什么?就算你真能说动他,朝廷一句话就驳回了你又怎么办?”每一个问题都掷地有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寂静了。
杜晚枫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有些可爱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
“孟兄,我现在发现你这人还挺毒舌的~”
“我说的是事实。”
“虽然是事实,但你说话还是好狠哪~”
“……”
“这些问题我何尝没有想过?只是,黄患和河道治理已经迫在眉睫,我虽然人微言轻,但无论是朝中那些官员,还是与之相关的各利益体,都必须得面对现状。”“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管他那么多,先干再说!”杜晚枫一甩拳头,然后大笑一声,“驾”一声,骑着马就跑了。
留下孟葱在原地发愣。
杜晚枫当然不是一个做事毫无准备贸贸然就去做的人,这一点哪怕是认识他不久、也觉得他总有些看不透的孟葱都笃定的事。
他心中肯定有别的盘算,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不过这人,还真是……
孟葱有些无奈地一摇头,也纵马跟上。
他倒要看看,这个杜晚枫要怎么说服吕济舜。
花了一天半的工夫,两人终于抵达了吕济舜如今居住的竹屋。
这些年来吕济舜再未进入仕途,但也没有完全放弃他的所学。
他经常出入各地方,帮人家治治水、疏浚河道。大多都是小打小闹,但由他接手的项目,没人不说好的。
杜晚枫和孟葱两人过来时正是正午,吕济舜一人烧了两个菜,再来一壶小酒,挺香的小酌着。
“吕前辈这生活也分外逍遥啊。”
杜晚枫站在门外,笑着冲里面人一躬身。
“你是什么人?”他这竹屋,不时就有人前来光顾光顾,吕济舜对杜晚枫两人的到来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而是直接问明他们身份和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