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起了眉头,担忧地望向陈离柔,轻声问道:“阿柔,你的手怎么了?这些伤疤……是怎么弄的?”
陈离柔闻言,脸色微微一白,下意识地缩回手,慌乱地拉下袖口,遮住了那些骇人的痕迹。
她别过脸去,声音低低的,似乎不愿多谈:“没什么……不过是些旧伤罢了……”
唐晓蝶又岂会听不出这番话里的言不由衷?她一把抓住陈离柔的肩,强迫她转过脸来,直视自己的双眼。唐晓蝶一字一句,语气坚定地说道:“阿柔,你骗不了我。这伤,分明不是一时失手能造成的。到底是谁伤了你?”
陈离柔被姐姐的目光看得心虚,慌乱地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紧紧咬住嘴唇,半晌才哽咽着开口:“姐姐,我……我不想说。求求你,别逼我……”
唐晓蝶见妹妹如此,心疼得几欲滴血。陈离柔一定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才会留下如此疤痕。
她长叹一声,颓然松开了陈离柔的肩,语气也变得悲凉起来:“阿柔,姐姐明白。你不想说,姐姐就不问。可是,你受了这般大的委屈,为何不早与我说?为何要自己独自承受?你我是姐妹,本就该同苦同甘的啊……”
“姐姐……”陈离柔再也抑制不住情绪,扑进唐晓蝶怀里,泣不成声。
她紧紧抱着唐晓蝶,泪水濡湿了唐晓蝶的衣襟。那一刻,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苦楚和不甘,终于宣泄而出。陈离柔的哭声是那样凄厉,那样决绝,仿佛肺腑都要哭碎了。
唐晓蝶只觉得心都要碎了,怜惜地轻抚着妹妹的发,一遍遍温言安慰。可她又能说什么?面对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既救不了自己,又怎能庇护妹妹周全?
唐晓蝶见妹妹如此不愿启齿,心中虽然狐疑,却也不便再追问下去。每个人都有不愿触及的伤心往事。若是强行揭开,只怕会撕裂彼此的心。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好吧,我t不问就是了。但你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姐姐永远都在。”
陈离柔感激地看了唐晓蝶一眼,嘴角牵起一丝勉强的微笑。那笑容转瞬即逝,却掩不住眼底的哀伤。
茶摊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唐晓蝶忙着招呼客人,烹茶煮水,似乎已经将方才的插曲抛诸脑后。唐晓蝶一边忙碌,一边却总忍不住偷眼瞧陈离柔。在她心里,妹妹一直都是个坚强乐观的女孩。可现在,她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整个人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唐晓蝶隐隐觉得,妹妹的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不为人知的苦痛。
正当唐晓蝶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温柔怯怯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姐姐……”
唐晓蝶回过神来,只见陈离柔正怔怔地望着自己,目光闪烁犹豫,似有千言万语要倾吐。
陈离柔犹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一鼓作气地说了下去:“姐姐……其实,我有一件事瞒着你。我……我是偷偷跑来长安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眶泛起了泪光,“我实在是……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受不了郝腩仁那个畜生,还有他那个泼妇娘……”
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向唐晓蝶诉说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婚姻生活。原来,自打嫁入郝家的那天起,陈离柔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婆婆张桂芳成天恶语相向,动辄打骂。就连那个名义上的丈夫郝腩仁,也是个十足的废物,整日酗酒赌博,对妻子拳脚相加。
“那一天,我发烧躺在床上,婆婆又来训我,骂我是个赖皮懒骨头,不会伺候人。我头晕得厉害,跟她顶了几句嘴。她……她气疯了,端起灶台上的烙铁,就往我身上招呼……”陈离柔说到这里,全身都在发抖,然后颤巍巍地撩起衣袖,露出手臂内侧一片触目惊心的疤痕,“这些,就是她下手的……”
半晌,陈离柔才止住抽泣,从姐姐怀里抬起头来,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姐姐,其实在嫁入郝家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可那时的我是多么天真啊,还以为只要我尽心尽力,总有一天,他们会接纳我,疼爱我。谁知,我越是讨好,他们就越是变本加厉地虐待我。那个恶毒的婆婆,整日里不是打骂我,就是折磨我。而我那个不争气的夫君,从来不曾为我说过一句话。他们就像两头凶残的野兽,你知道最让我绝望的是什么吗?是在病榻上,当着郝腩仁的面,被婆婆用烙铁烫伤手臂的时候。那一刻,我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我是一个女人?为什么我没有反抗的力量?可是,我不能。只能任由她宰割,像一头待宰的羔羊,连哀嚎的力气都没有。”
陈离柔说着,情绪再度激动起来,然后伸出双手,在唐晓蝶面前晃了晃。那两条纤细的胳膊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能看到皮肤下的血丝。那血,那么鲜红,那么刺目,仿佛在控诉着这个黑暗的时代女性所遭受的不公。
唐晓蝶看着妹妹伤痕累累的身体,心如刀绞。她颤抖着抓住陈离柔冰凉的手,想说些什么,想要安慰妹妹受伤的心灵。可当她张开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茶摊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个身材矮胖、满脸横肉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此人双目赤红,环视一周,目光在陈离柔身上凝固,犹如盯住猎物的恶狼。
“臭娘们,原来你躲在这里!”郝腩仁咬牙切齿,一把扯住陈离柔的头发,劈头盖脸地扇了两记耳光,“老子花钱买你,你竟敢背着我跑了?看我不打死你这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