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想好了。”唐晓蝶烦躁地说,“你说,是他挑唆我,打压我,让我不得不嫁给他。可是,你呢?你在做什么?我知道你有锦绣前程,可我没有。我和罗辰离畔,我来到长安,我住地下室,我长漂,我和歹人作对,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和勇气。你不懂。你的路,还很长很长。将来,你一定能找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一个能与你比肩而立的贤内助。而我,注定要在柳府蜗居一隅,在锦衣玉食中了却残生。这是我的宿命,我无力改变,也不想改变。阿灿,你别劝我了。”
说到这里,唐晓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深吸一口气,端起茶盏,想要掩饰内心的酸楚。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似在感受岁月留下的苦涩与无奈。
半晌,她才苦笑一声,幽幽说道:“阿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毕竟不是我,无法体会我内心的百转千回。男人和女人,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的路,我自己会走。往后你我不过是寻常旧友,互不相欠,各自安好,不好吗?”
窗棂上,斑驳的影子被秋风吹得左右摇曳,似在无声叹息。陈灿耀望着眼前的唐晓蝶,曾经的意气风发,已经被岁月和生活磨砺得疲惫不堪。她憔悴的面容上,已经看不到半分少女的青春靓丽,留下的只有沧桑与无奈,像是一朵萎靡的花,再也绽放不出昔日的绚烂。
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必须以朋友的身份,以兄长的口吻,好好开解面前这个倔强的女子。
陈灿耀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蝶儿,你说得没错,作为男人,我或许无法体会你内心的煎熬。可我是你多年的挚友啊,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歧途,看着你将自己的人生葬送在一个并不相称的男人身上?你说你需要依靠,需要庇护,这个我都理解。可这个依靠,这个庇护,就一定要以婚姻的形式吗?要知道,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关乎你的幸福,关乎你的一生。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真的甘心就这样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一个并不十分了解的男人吗?”
唐晓蝶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绝的神色,坐直身子,平静地望向陈灿耀,一字一句地说:“阿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毕竟不能左右我的人生。我是一个有主见的女人,不会因为旁人的看法就改变心意。我要嫁给柳先生,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一次,我不想再逃避,不想再彷徨。我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命运,去开启崭新的人生。从今往后,你我各自安好,互不相欠。感情的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吧。你我今后,只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再无其他。”
陈灿耀闻言,心中一急,竟猛然脱口而出:“蝶儿,你不是非要一个归宿吗?那你嫁给我,我娶你!”
这一席话,宛如平地惊雷,在寂静的夜色中炸响。唐晓蝶怔怔地望着他,双唇微颤,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陈灿耀竟会在此时此刻,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只听得两人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唐晓蝶怔怔地望着他,双唇微颤,眼中尽是不可置信。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儿时的嬉戏玩闹,谈诗作赋,在扬州的别离悲欢。她与他走过人生的每个篇章,早已情同手足,亲若兄妹。可如今,他的一句话,却生生撕开了时光的罅隙,将那些深埋于心的情愫,残忍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唐晓蝶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乱如麻。她呆立良久,才勉强开口,声音微微发颤:“阿灿,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我们怎么能……你……你别说傻话。我们是朋友,最好的朋友,你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就……”
陈灿耀似乎没料到自己会冲动至此,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脸上写满尴尬和无措。良久,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解释:“蝶儿,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太担心你了。我怕你受苦,怕你……”
此情此景,他想说的有太多,想做的也有太多。可到底,还是被现实扼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唐晓蝶默默注视着面前的男人,目光悲悯而坚定,缓缓起身,负手而立,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半晌,她才幽幽开口,声音低沉而哀婉:“阿灿,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女扮男装,才有资格和你们一起念书。那时的我们,都还年少无知,不懂世事艰难。后来,你入仕为官,而我,却只能在商海浮沉,自谋生路。若是我仍是当年的唐家嫡女,或许,我们还有可能携手到老。可如今,我已是个离异女人,早已身败名裂。这门亲事,怕是再无可能了。”
唐晓蝶说到这里,眼眶微红,声音也有些哽咽。屋外秋风萧瑟,吹得窗棂咿呀作响。昏黄的烛光摇曳,映照着她清癯的面庞,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唐晓蝶抬手拭去泪水,自嘲般笑了笑,语气愈发凄婉:“你是堂堂士族之后,国子监祭酒之子。你们家向来恪守礼教,门第森严。我不过一个商贾之女,品级低微,本就配不上你。如今再加上这一番身世,只怕连做个妾室,都是痴心妄想了。阿灿,你我都是聪明人,又何必自欺欺人?如今说这些,不过是揭我伤疤,徒增烦恼。你我没有可能,这是天意,是造化弄人。与其苦苦挣扎,不如就此放手,各自寻归宿。”
陈灿耀闻言,只觉得心如刀割。唐晓蝶的每一个字,都像利刃一般,狠狠地剜在他的心坎上。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脸色惨白如纸。是啊,蝶儿说得何其残忍,却又何其在理。身在商贾之家的她,又怎会不懂门第观念的残酷?又怎会不明白,这个世间对女子的苛刻要求?他们之间,隔着如此天堑,又有什么资格,去奢谈什么海誓山盟,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