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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第1页）

这么多年，薛岚似是也习惯了被忽视的待遇，见李昀安坐不动，走过去无声打量他几眼，自个儿寻了张凉榻落座，

“方才陆公来寻本宫，说你乏累，想让你对今日在太极殿上的决策，再好好考虑。”

李昀强忍着不耐烦，这老头居然告状好到薛岚跟前去了！

“孤决定了便是决定了，朝令夕改，孤的何在？”

两母子虽已离心，但好歹是一国之君，总不好撕破脸。

薛岚讪笑，“是这个理，我也是这样告诉陆公的。本宫向来不过问朝事，你做什么决定本宫自然支持。不过是有些好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公可是很少往宫里走动的。”

李昀意味深长的看了薛岚一眼，“许是孤言语直白，让陆公伤心了吧。可这事太保在理，孤信任太保，有什么不对吗？”

薛岚闻言愣了愣，撞见李昀眉尾高挑、满眼试探，不知合适竟已长成让她害怕的模样。她赶忙点头，

“太保是豫章王钦点的人才，忠心不二，你信任他是应该的。本宫不了解朝堂之事，只知道这次迁都，他办得极其妥帖，是个细心周到之人。太保相赠的灵丹，昀儿可有服用？本宫坚持吃了岁余，只觉身子骨越发硬朗了。”

说着，她扬手叫来嬷嬷，

“眼下天热，湘州到底比不上建康的风水，本宫用灵丹化了糖水，来，趁热喝了，可别累坏了身子。”

“晓得了，儿一会儿便喝。”李昀勾唇点头，笑不达眼底。

“月前见着你，虚弱不堪，疲态慎重。本宫问过太医，你虽年轻，但还是节制些好。那些药伤身体，远不及太保这灵丹，你试试便知。”

薛岚神情虽软，一幅慈母模样，态度却分外坚决。

服药寻欢这事，一直是李昀的秘密，直到月前服用过度，还没清醒，就被薛岚撞破。他们可以保持体面平和，可以虚情假意的问候，除了这件事，薛岚绝不能提，每次提起，便触李昀雷区。

果然，李昀直勾勾盯着她，一张明媚的少年面庞，突然聚了一团阴云，眸中肆虐的凶残之意，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薛岚坚持半晌，败下阵来，“好吧，昀儿先忙，忙完记得照顾身体。”

但她知道，今天这碗糖水，李昀应该不会再碰。

湖风掀动竹帘，浓烈的瑞脑冰薄味道钻进鼻尖，刺痛神经。

凉亭再次来人时，李昀正站在半人高的花瓶前，将糖水一点一点浇灌在根须上。龙脑香树的叶片肉眼可见的凋零，被他捏碎了含在嘴里砸磨。

“陛下。”暗卫出现在身后。

“你来了，”李昀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转身，“最近有没有什么人在针对王迟？”

暗卫想了想，“冯谷平，是陆家一位远房表亲，城西马场那块地被他霸占，太保一直不能收回朝堂。”

“正好，你去帮帮王迟。”李昀点着头，做了个摸脖子的动作。

暗卫有些不理解，“陛下从前一直作壁上观，如今这是因为……？”

“因为他们触了逆鳞。居然敢把心思动到我的头上，我又岂会和我那可怜皇兄一样，任人宰割。”

他说着，发狠似的摔了装糖水的瓷碗，大步流星迈出凉亭。

暗卫被他的话吓得不轻，“那糖水里难道又有毒？”

李昀声音带笑，“太保送的灵丹足够服用三年，我的好母亲才努力了一年，怎么可能浪费。”

说起这个，暗卫也有些想笑，“头几次送来，陛下婉拒，已经给足她颜面。太后娘娘却不懂收敛，继续换着法子送药，属下实在是替主上焦心。”

“薛岚用这些雕虫小技对付我，我都能奉陪。但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试图找到她！”

怒气蓬勃的嗓音落下，两人站定在一间破院门前。长竹横斜，青苔遍布，李昀口中的“她”，就在那扇沉重的木门背后。

那是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皮肤白皙剔透，没有任何瑕疵。那是一个叫李昀付出一切的女子，圈养在深宫，拥有数不尽的奢华珠宝。

那是一个阖宫上下都不知道的女子，没有人见过她，甚至没人听说过她。薛岚知道李昀服药寻欢，却找不出寻欢对象，她用尽一切手段想查出这个女子。

但薛岚不知道，她绝对查不出她的身份。

因为她是一个早该死去的人——戴三娘子，戴阮。

当初在宫宴上截下差点被谋杀的戴阮之后，李昀一直将她关在冷宫。一开始只是欣赏她的美貌，然后是互诉衷肠，再后来，他发现在外面所受的威胁屈辱，都可以在她这里找到宣泄的出口。他彻底的爱上了她。

他为她掏空府库、挪用国库，只为博一笑；他为她服药助情，只为夜夜笙歌。

几月前决定迁都，于他就像是再筑爱巢，他曾于床笫间当作甜言蜜语讲给她听，却让她生了逃跑的心。

她常年被囚，双腿退化，连走路都极其艰难，遑论逃命。李昀找到她时，她正歪歪扭扭走在竹林小道上，一步一斜，柔若无骨，真正是应了那句弱柳扶风。

愤恨混杂着深情，化作猛烈的□□，让他几天几夜没有出门。也就是这次，被薛岚撞破。

这样的疏忽，绝不能再犯！

思及此，李昀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风吹竹林，莫名冷得人瑟瑟。沉重的锁链声在庭院缭绕许久，终于停下。

三道重锁之后，是空无一人的昏暗房间，只有那壁橱的第二层隔板上，锁着“一只”瓷娃娃，发饰华美，袍服鲜亮，也不知是不是穿堂风过，似乎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