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以伦说:“你这个象牙塔里的乖宝宝”。她想,是呵,活了二十五年连接吻都不会。但他是熟练的。
分开时候,她细微不可闻地叫:“正太。”
他答:“我在。”
杨筱光躲无可躲,不能再躲。
她的年纪比他大,她的学历比他高,她的家境比他好,甚至她的未来都比他稳定……她,从来都比他幸福。他们是多么不一样,也多么不可能在一起。
她从没想过这么多无数的不可能能够变成可能。他们之间不再说话,只闻对方的呼吸声。这也是一种力量,这样排山倒海,是她无法抗拒的。
杨筱光又不做声了,她低下头,唇上还残留他的温度。她舔一舔,在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往前走了两步,并排坐到冰冷的石凳上。
杨筱光说:“我真是不明白,我真是很奇怪——”
潘以伦握紧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拂扫。
他的发,密密黑的,留长了就柔软了,可以在夜风下微微地飘动,会更美。她瞬间明白了长发美男为何会这样流行,忍不住伸手拂他的发。
这是什么感觉?发丝在指尖,这个男孩是她的。
想一刻,心里就有滚烫的东西在激荡。从未有过的感觉,呼吸都困难。
潘以伦握着她的手,紧了松,松了紧,他开始说话:“我的爸爸是知青,在安徽铜陵插队的时候娶了当地出身的妈妈。回城很艰难,好在全家都回来了,不过爸爸没有劳保,也找不到固定工作。”
他头一回说起他的事情,她也头一回听。她安静地坐着,听他说。
“爸爸给小区做保安,有一天遇到小偷,他尽忠职守地去追了。他们有三个人,他才一个,没有路人帮助他,对方人多势众,捅了他三刀。”
风冷了,这是杨筱光意料不到的故事,她怔怔地反握住潘以伦的手,也唯有握住他的手。
“区里给我们发了一个锦旗,是‘见义勇为好市民’,还有两万块钱的抚恤金。警察没有抓到小偷,这样的案子太多了,不少是破不了的。
“初三的时候我认识了区里的扛把子,他们说可以帮我捉到小偷,我就跟着他们,打架斗殴,贩卖盗版cd的事情都做过。我们这个区的人看中邻区地盘人气旺,卖碟子卖的动,就过界挑衅。我是个打前锋的小喽啰,可是我打听到捅死我爸爸的小偷就是他们那边的人,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
“那天的前几天,我找到两个嫌疑人,偷袭了他们,一个人被我打断了肋骨,另外一个伤了眼睛,我只是被砍伤拇指。我爸爸是‘见义勇为好市民’,我不是。我在初三的时候就学会了以暴治暴。那天早晨,要不是你从车里出来多管闲事,恐怕我当天就被废了。”
他的声音轻轻飘在夜风里,杨筱光很艰涩地听着。她想,他的童年和少年,和她多么不一样?
潘以伦说:“你大概不知道,你爸爸是我初三时候的数学老师。我经常逃课去卖盗版cd,被他批评过很多次。”
杨筱光问他:“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我在少教所待了三年,我妈妈不来看我,她被我伤透了心,说权当没有生过我。我放出来以后,念了中专,考不上大学,只好早点工作。我被关进去时,那两个人也被刑事扣押了,杀我爸爸的那一个失踪了,我打伤的那两个只不过是望风的。他们伤的很重,我被罚了款。妈妈为了那些罚款,一天打两份工,那两年她过得很累。”
“正太。”
潘以伦也握紧杨筱光的手。
“如果我爸爸当年遇到像你这样能管闲事的,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天你一钻出车说话,我就认出了你。我初中对面就是你们学校,我看到过你扶老人过马路,有人骑自行车撞了你同学,你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我没想过过了这些年还能再遇到你。呵!杨筱光,你怎么这些年都没怎么变过?老李受伤压根就不关你什么事。”
杨筱光难以呼吸顺畅,她几乎震惊了,定定看着潘以伦,听着这些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往事。
“你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我这样一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做你男朋友。”潘以伦无奈地望住她,“我比你小,你爸妈也不一定看的上我,但我管不住我自己。”
杨筱光任有潘以伦握紧她的手,将它安放在他的胸口,她很难厘清自己的思绪,很难开口再说些什么。
潘以伦说:“小姐姐,谢谢你。”
爱你这些年以来
潘以伦送了杨筱光回家以后,又在她家楼下站了一会,看到她的房间灯亮起来,又看到她掀开了窗帘布。
杨筱光探出身子摆摆手,打了一个手势,在问他怎么回去。
她原本以为他大概是懂不了她复杂的手势的,但是他懂了,他也做了一个动作。
“翻墙。”
杨筱光笑起来。这时跑来一条小区邻居养的金毛,竟绕着潘以伦摇头摆尾,要好的不得了。连狗都是好色的,她撇嘴。
潘以伦拍拍金毛的脑袋,金毛乐的转一个圈,看见了站在窗口的杨筱光,不知道为什么就凶狠地叫起来。
这让杨筱光顿感失去了面子,金毛一点都不讲邻里情分。她怒,随手抓起电脑桌上的一叠报纸就朝金毛脑袋上砸去。金毛徒然长了大个子,其实底子弱,被报纸吓得夹起尾巴逃跑了。
杂志被潘以伦拣起来,他翻了一下,然后抬头冲她笑,又打一个手势,是个“八”。
好吧,杨筱光承认自己八卦,那是一份托同事从香港带回来的闻名遐迩的《苹果日报》,她还没看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