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想,她刚刚起的良好感觉烟消云散,淡淡瞥他一眼,干脆就不打招呼了。
潘以伦就定定在她身边站好,她不动,他也不打招呼。
眼瞅着电梯一层层下来,后头一把冷冷的可媲美新闻联播的声音劈过来:“杨筱光,你要迟到了!”
杨筱光背后飕飕就起了凉风,还来不及激灵,梅丽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贴过去:“何总,您好您好!”
身后突然出现的不是不是英明副总何之轩是谁?
杨筱光好生心虚,指指手表:“领导,还有五十秒。”
有人“哧”地轻笑。
杨筱光光明正大白了正太帅哥一眼,梅丽忙不迭就向何之轩介绍:“这是我们公司新签的小孩,人长得干净清爽,绝对适合拍饮料零食广告。”
杨筱光觑过去,他们在谈什么?新领导似乎有新业务,但不关她的事,她就装作什么也没听明白。
这时电梯门开了,两位男士均侧身让女士先进去。有比较才有了鉴别,杨筱光左右一看,发觉正太虽帅,和何之轩一比还是差了些感觉。
原来一个一身登喜路,一个一身班尼路。这就是显而易见的阶级差异啊!
杨筱光咬唇暗忖,男人也得靠衣装,根本的社会阶级差异从来没有改变。又想,今朝仔细再看何之轩,真是三年大变样了。
老早以前,她拿着张国荣在香港登喜路旗舰店的剪彩照片给方竹看,炫耀:“能将这个牌子的西装穿成这样的男人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方竹正努力备课,准备去赚二十元每小时的家教薪水。她说:“如果何之轩穿登喜路,也不会差到哪里。”
她答:“你准备为他度身定制一套?那得做多少小时家教啊?”
两人埋头一起查了价格,合计算出来,方竹要做六千五百小时的家教,才够定制一套西服。杨筱光惊呼:“恋爱成本好昂贵。”
但如今何之轩一身昂贵西服,她是越看越触目。而他自公事以外,并也无任何话题同她主动谈起,好像根本不是旧识一样。
杨筱光暗里咬牙,这种男人不可测。一想,她又避开一步,走到他们所有人前头去。
梅丽正喋喋不休同何之轩讲话:“我们最近签了香港一个资深v及广告片导演,在香港还租了工作室,绝对保证水准。”
“我以前就听说过,香港的实地设备很齐全。”
杨筱光专注地看着液晶屏上的数字往上跳,想,非礼勿听,不关我事。
“现在艺人资源也丰富,这个小孩二十二岁,水当当的年纪,正是拍青春广告片的好时间。”
这句话让她差些笑出来,没有见过谁用“水当当”来形容男生。只是一抬头,从电梯模糊的镜面中,望见帅哥一脸漠然,似乎混不关自己什么事。
“而且以伦也有观众缘,不但歌唱得不错,还演过偶像剧——”
杨筱光忍不住又看一眼镜面里的潘以伦。
偶像剧?哪部?她向来爱看没营养的偶像剧,怎么从未见过他?
何之轩竟也好奇了,问:“拍过电视剧?”
梅丽马上答:“就是先前红过的那部《苹果乐园》!他演和几个男主角打篮球的同学!”
何之轩淡淡笑一笑。
杨筱光低头盯着自己的皮鞋尖尖头,缩了缩唇,扮个小小鬼脸。原来只是路人甲。
后头的潘以伦依旧当木乃伊,一句话不说。
杨筱光想,从来只见模特跟着客户经理后头讨好客户,不见这样淡定的。她忍不住又抬头从镜面中看他,他的目光竟也在她的身上,见她抬起了头,便露齿一笑,牙齿也很白,可以直接拉去拍牙膏广告了。
这倒把杨筱光闹了个大红脸。
此时,电梯门开了,身边的梅丽反应敏捷,好心将杨筱光一推:“到了到了,杨小姐您快去打卡!”
这一力道竟是来的极猛,害毫无准备的杨筱光平衡力全部丧失,鞋尖踢到电梯门槛上,眼看可爱的小鼻尖就要亲吻地上的大理石。说时迟那时快,背后伸出一只救援的手,扭住她的胳膊往回一拉,力道之大,让她在电光火石之间,似乎听到自己那把小骨头发出“嘎吱”的悲号。
“脱脱脱——臼了!”杨筱光惨叫一声,吓得好心拉她的人猛一松手。
在中学时代以无数次物理考试不及格而藐视物理的杨筱光终于了解到惯性的可怕,她“噔噔噔”三步,以一种恶虎扑羊的彪悍姿势栽到公司门前装饰得五彩缤纷的圣诞树上,终于得到物理的惩罚。
惯性之下的杨筱光唯一还记得的是立刻爬起身,缠着一腿的小彩灯,挣扎着向公司门边的考勤钟移去,举起考勤卡艰难地刷过去。
“嘟嘟嘟”三下。杨筱光几乎要为这样的艰难一刻而哭泣。
抬头望星一片静
杨筱光惊魂未定,就听对面有人惊呼:“阿光!”
声音只刹那,就噤口了。
方竹目瞪口呆地站在她的对面。
杨筱光本能的第一个反应是回头。
何之轩和方竹,隔着一个杨筱光,两两相望,一色的面无表情。
杨筱光问方竹:“你怎么在这里?”
方竹回一回神,对杨筱光说:“做采访。”后再向着何之轩伸出手,坦坦然然地道:“很久不见。”
后面的人走上来,将手伸给方竹:“是很久了。”
反倒是杨筱光的脑子转不过弯道,这样的情形,她想或激动得不能自己或冷淡得不相往来,但绝不该如同见客户,以至所有人都看不出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