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晚餐黄金时段,茶馆里的人也终于走了个七七八八,都去对面最近红火的川菜馆排队等号。那边的双双对对,更显得这边的杨筱光形单影只。凉风一卷,她立马看到自己的影子投射在对面空荡荡的椅子上,孤鬼一只似的。
杨筱光喝完可可后想,其实找个男朋友,就是在你最孤独最需要倾诉的时候能和你一起吃顿饭。
她握握拳,想,为了美好的不孤独的一顿饭,她只好坚持继续去相亲。
同是天涯沦落人
方竹最近也看情感专栏,有个作者说,旧欢如梦,有的人把噩梦当美梦,追之不殆,最后坠入深渊,有的人把美梦当噩梦,避之不及,最后抱憾终身。
她想,她到底是分不清美梦还是噩梦,这几年过得浑浑噩噩倒是真的。
她又想,这个作者怎么这样刻薄又这样圆滑?分明要全天下的女人一定得抱憾终身。
这就不大好了,现代人怎么总要把自己变得这样尖酸刻薄?
她不大想看了,合上报纸,想起杨筱光的话。真要等到膝盖发软才找到rright?那个人不是得了软骨病,就是已经等到齿摇发白。她一直相信只争朝夕,才能修成正果。
故而,对于帮好友杨筱光找对象的事,她用的方法是一击即中,速战速决。
在搜查了身边合适人选的资料后,她认定有事业,有身家,有相貌,有学历,有前途,玩过折腾过,享受过又无聊过的男人,肯定独独就缺杨筱光这样一个身家清白、性格可爱的女朋友。
这是无数言情小说论证的真理,虽说言情小说情节离谱,但对男人的基本需求还是表达得很精准的。而她身边,也正恰好有这样一个合适的男人,可以恰好介绍给杨筱光。
所以,当她晚上给杨筱光打电话关心进展,听了杨筱光的叙述后,有些不爽。
同杨筱光讲完电话,她就把电话拨给放好友鸽子的男人。
对方电话转到秘书台,这时候已到晚上十一点,也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她不免有丢了面子的小小气愤。
杨筱光的电话又打了过来,这回扯了些关于服饰餐饮美容等没有营养的女人话题。
方竹先是对闺蜜闲聊很投入,可是时间渐渐晚了,老友丝毫没有挂电话的意思,而话题却不断兜来转去就那么几句话。
她直截了当地问:“我说阿光,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话?难不成会刺激到我,现在都不说?再不说就要到明天了。”
她是看不见那端的杨筱光,狠狠做了两个深呼吸,才撮起嘴唇,把话极快速溜出来。
“我们单位新来一个副总姓何是你们学校毕业的。”
这话真是说的极快,从杨筱光的嘴巴里溜过电话线再到方竹的耳朵里,就像一条导火索,连着炸药包,“轰”地一声炸出满天的星。
她住的小石库门临着旧区的大马路,隔音效果不大好,马路上车来车往,“嘀嘀叭叭唔——”,这样的噪音喧嚣又热闹。方竹沉默在喧嚣里,等待漫天乱晃的星星散去。
杨筱光在那头叫:“竹子竹子,你没事?”
方竹说:“我没事,我晓得了。”于是挂上电话。
这一夜方竹做了一个噩梦,她赤脚狂奔,追着一个人的背影,可是那个人也越走越快。
她哪里肯认输?跑到快要窒息也要跟上他,可是一脚踏空,最后摔得醒了过来。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她大口喘气。
人只有摔一跤,才会有心惊肉跳的自觉。
她不但心惊肉跳,而且还冷。一看,原来窗户没关紧。吸吸鼻子,有点淤塞的征兆。但时间不等人,她得起床刷牙洗脸准备上班。
天大地大,比不上单位一只考勤钟。
但是大清早来了不速之客,正是昨晚她要兴师问罪的人。
她口里咬着牙刷杵在门口看着来的人,那人西服是穿的极挺括,迎着东边的窗,倒是神气,只是戴着的眼镜微微反一点光。
方竹讲:“safilo上月在意大利pescara做guglielotabahi眼镜展才摆出来的威尼斯货色?”
来人扶了一扶眼镜,稀奇道:“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们报社还有海外公差?日子很好过的嘛!”
方竹摇摇手指头,口齿含糊:“莫北先生,我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你鼻子上的古式铆钉。”
莫北笑起来:“一大早来领教大小姐的起床气了。”
他顶熟门熟路,往方竹这间九平米狭小亭子间里一站,眼睛一扫,就钉牢书桌旁的按摩椅,一屁股毫不客气坐下去。
方竹跑卫生间先把牙刷好,漱了好几口水,擦干净面跑出来,头一句清清楚楚的话就是:“你让我很没面子的晓得哇?”
那个神态有点凶狠,方竹严肃起来,也是带了杀气的。
但莫北从来不是会发火的人,习惯用上扬的语调说话:“怎么会?我是正正经经去相亲,照你说的,对方是个正经的小姑娘,所以我的态度一直摆得很端正。”
方竹斜睨他一眼。
谁说只有大龄未婚女青年才有婚恋压力?眼前这一位优质王老五同样有,而且内外压力还不小。
方竹这回拉这样一条红线,其实也同样受了莫北母亲的托。
莫家妈妈顶烦的不是儿子不能找到女朋友,而是看到那起不三不四性格浪荡的女青年追着儿子屁股后头跑就搓气。
她也不是没有逼着儿子相亲过,可是儿子始终对知根知底的官家富家千金们产生不了距离美,拒绝的人多了,老战友和老朋友们不免就会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性格,什么都不耐烦我们管头管脚管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