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平淡,落在洛肴肩上的手却无意识收紧。
“无边汪洋是万水的归宿,所有的河流,都终将汇于此。”
而那片汪洋的名字,便是“死亡”。
圆月盈盈,多一分则满、少一分则亏,辉照一方,仿佛也笼罩了眼前人的话音。
“我在洗髓入道的十余年间,渡过三千一百九十二位亡魂,我记得他们每一人的姓名、籍贯、生卒年月,我以为”沈珺停顿片刻,“我以为早已司空见惯,对生死已然迟钝,但”
但结界破灭时他有种切实的悲伤,好似乾坤万物都在那一瞬变得绵长,心脏起搏之间隔着久远的时岁,足够他将经历的往日种种辗转翻阅。
沈珺正要抬眼,却被一只手掌轻轻覆上。
他心跳乱了几息,深呼吸后才继续说:
“我想知道你对于我而言有什么不同。”
夏夜阑珊,振鸣的苦蝉不知春秋,却如以生命歌颂孤月皎洁,声声震荡不歇。
他被遮掩视线,故而看不见洛肴神情变换,只嗅到近在咫尺的醉人酒香,入耳的嗓音也像在佳酿中浸润过。
“在仙君眼中,我是什么样的呢?”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语调捻着半分缠绵,与半分莫名醋酸般的嘲弄,悉数浸染在后截语。
“真是颇高的评价,可惜并未有佳人为我倾倒,若有的话,仙君也必定会是其中最漂亮的一个。”
洛肴将额头贴在覆着沈珺眼睛的手背上,假面森冷的凉意丝丝渗入皮肤里,硌着血肉,而彼此双唇距离不到十厘。
“我也想知道,仙君于我而言有什么不同。”
尽管他的小心思,从似有若无的试探、到情愿以自己为赌注,去规避那三分之一的风险时就已昭然若揭。
沈珺似乎稍稍扬起下颔。
几瞬之后,落在他眼上的手忽然移开,他睫羽颤了颤,才掀开一缝,听见有人在耳畔发出一声气音,话里含着笑,说:“可不要睁开。”
洛肴反手将面具摘了。
沈珺在唇瓣尝到一缕酒篘生春的酵香,情难自抑地启唇舔舐。
确实有更浓郁的酒意钻入口舌,好似举杯啜饮,琼浆玉液在味蕾流转,度数想必是热烈的,咂啖之后的舌根有密密麻麻的痒。
他喉咙做了个吞咽动作,试图缓解震耳欲聋的嗡鸣,才发觉是砰砰的心跳太响。
脑内忍不住循环默背着无情大道首语,但三句过后却仍未有缓解
似乎不起作用了。
嘶咬人也是亲吻的环节吗?
面前人的唇离开顷刻,暧昧蜷在舌尖,问:“你在想什么。”
他得以急促喘息几口,竭力维持着平静道:“我在想某人牙齿当真尖利,该磨一磨了。”
“那我要小心一点。”那人拖着戏谑的尾音,“可不能留下印痕,免得被仙君的道侣察觉瞒着他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