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看见?裴慕辞紧绷的下颌线,和他面上浮现出的复杂。
没一会?,他的理智战胜了感性,所有?的表情归于?平静,恢复他惯常的从容悠然。
清妩移开视线,看向?舱内放置的桌椅木架。
他们虽然是临时上的船,但安乞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各处布置成了平常惯用的摆置。
速度之快,效率之高,让清妩都在心里默默赞叹。
她随意打量简单的陈设,却?轻飘飘蹦出一句,“我知道你是谁。”
裴慕辞目光一缩,突然有?些无助的望向?窗外。
河面浩淼,几颗古树沉在清澈的河底,连树干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而清妩的这句话,就像是一筐子?的石子?,篓烟地砸向?水面,不?断荡起波纹。
从出生开始,他一直被所有?人弃如敝履,在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他靠着逐渐收拢起来的恨意,掰着指头撑过了一日又一日。
对那时的他而言,活下去?的意义,就是把?他承受的屈辱,千百倍的还给这些名?义上的家人。
他开始筹谋打算,开始在阴湿昏暗的牢房里步步为营,但也不?是事事顺遂。
他曾为了半斗米折过腰,也给暂时无法对抗的势力下过跪,甚至让来看笑?话的人鞭打取乐,以换取一点点可利用的东西。
那些看不?见?外面的阳光的日子?里,他分不?清黑夜白昼,活得像是从地底爬上来的一团幽魅。
只为了能有?一日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清妩那样含着夜明珠出生的人,明媚娇艳、精美尊贵,怎会?将爱意长久的放在一个汲汲营取的人身上呢?
裴慕辞不?信。
所以惶恐。
所以自?卑。
所以想要得到她的答案,在回答中一次次确认。
确认她的每次袒护都是发自?内心的,确认她是不?是真的不?会?抛下他,确认她的那些偏爱,都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
毕竟,他被抛弃过太多次了。
可清妩一次次朝他递出手,将坠回过往的他使劲拉了出来。
一次、两次、无数次……
裴慕辞也就当真了。
二十年的日子?里,他从没有?被爱过,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去?留住虚无缥缈的爱意。
公主会?有?驸马,他的骄傲不?允许他与别人共侍一人。
裴慕辞原以为自?己会?比任何人都清醒,可以在关键时刻抽身而去?。
他受过太多的伤,早明白该如何保护自?己,也明白不?属于?他的东西,是可以通过强制的占据,来归为己有?。
所以他才会?在她失忆忘记他之后,采取最?极端最?伤人的方式,将她重新?夺回身边。
理由仅仅是一句,她说过不?会?抛下他。
这些不?被他承认的依赖和珍惜,在城破那一日,落到了实处。
他在死人堆里亲手翻找清妩的时候,好像也在一点点刨开自?己的心,把?清妩装进那个唯一干净的地方。
离清妩方才点明他身份,已经过去?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