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身子一僵,回头看着他拉着自己绦带的手,那两指宽的两条带子在他指尖缠绕。
她攥住另一端,扯了扯,可他丝毫没有要松手的迹象。
“放手。”
陆聿不放手,无声望着她,面无表情。
明锦回望着他,亦是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很想让我去死?”陆聿自嘲,“因为我让你恶心、生厌,所以要离开、要逃避我?甚至恨不得我一死了之,再也不打扰你的生活,是吗?”
这话听的明锦尤为不喜,不知何时他竟也变得如此刻薄,反驳道:“如果我真要逃避你,根本不会留下照顾你。如果我真要你死,为什么还要追上去给你找解药?”
陆聿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冷笑,那天他受伤的时候,她分明连看都不想多看他一眼。
“你去追那刺客,不是因为他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吗?”
明锦一怔,这才恍然大悟,他这一醒过来就对自己冷言冷语的态度,原是在介怀那天自己丢下他去追了‘魏长风’。
他是吃自己的醋,还给自己较上劲儿了。
她心里莫名觉得可笑,故意反问他道:“哥哥,那个人究竟是谁,你心里不清楚吗?”
到底是不是她的意中人,他自己不知道吗?
陆聿一怔,脸上神色变幻。
明锦看着他,继续道:“他若是我的意中人,我怎么可能会认错他?我就算没见过他的容貌,也不会错认他的身形,我当时就知道刺客不是他,哥哥,你不是很清楚是谁在假扮他吗?”
陆聿眼底微动,和她的视线对上的时候,竟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
明锦手指挽着绦带的另一端,走近他,把握在他手心的绦带从他手中拿走,目光在他身上游走,怎么先前被他抱住的时候,就没认出他是他呢?
“她是你的亲妹妹,她不想杀你,你不是也一直在找她吗?”
陆聿攥住她想要抽回绦带的手指,盯着她的眼睛,“她在哪儿?”
刚问出,便觉得不妥,恐她又要多心,以为自己有了真妹妹,就不要她了。
明锦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如果陆聿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知道沅止是被先帝暗害,而他还被皇帝蒙蔽,为他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事,他会痛不欲生的。
她只有暂时离开他,做出恐惧逃避的模样,才能降低皇帝的防备,等她们查出那幕后的第三只手,才能保住陆聿。
如果现在就告诉他一切,他若因此跟皇帝翻脸,反倒是把他置于危险之中。
“不知道,她把解药放下就走了。”明锦下定决心,脸色淡然,“哥哥,她回来了,我该离开了。”
陆聿手指攥了攥,拉住她的手,不许离开,“她是她,你是你,她就算回来,你也可以留下。崔明锦,你为何要这般对我避如蛇蝎?”
明锦轻轻地道:“哥哥,你是天上月,而我不过是草木之人,月光或许曾经照亮过我,但也只是短暂的明亮了一下。我们之间的距离太遥远了,即便没有兄妹身份的束缚,我们的家世差距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我现在要去追逐太阳了,只有太阳才能让草木茁壮成长,我已经决定要入宫了。”
追逐太阳。
陆聿听她这话,犹如被泼了一头冷水,沉声道:“不怕烈日灼身,阳光刺眼吗?”
明锦抿了抿唇,狠下心道:“那也总好过在阴暗中前行,不见天日吧?”
陆聿心口抽抽的疼,眼底浮现一层阴翳,第一次为接下魏长风这个身份,只能永堕黑暗而感到后悔。
他紧攥着她的手,道:“所以你从始至终介意的都是我们曾经的关系?你觉得我们曾是兄妹的关系会让我们被被世人唾弃、谩骂,所以害怕,逃避,连试一试都不敢?”
“没错——”明锦心里疼,嘴上还是一字一句道:“不伦的恋情,是不为世俗所容的,是会被神佛惩罚的,哥哥不也信佛吗?”
陆聿脑中轰然一声,那一年在无顶寺对她说的一句句话,最终竟又化作一把把利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不为世俗所容?”他冷笑着,“那你和他又何尝不是?难道你和魏长风就很光明正大吗?”
明锦猝不及防被他问到,一时哽住。
“你有为了他和天下人对抗的勇气,却没有和我一起面对世俗非议的勇气,如果你可以为了一个恶贯满盈的杀手与全天下对抗的话,那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明锦睁大了眼睛。
下一刻,陆聿攥着她手腕的胳膊一用力,就把她揽到了怀里,翻身把她压到了榻上。
明锦猝不及防,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推着他的身子,斥道:“陆聿,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我很理智。”
陆聿冷静道,浅淡的棕眸中翻滚着浓烈的欲望。
“崔明锦,我想要你。”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她的绦带被他攥在手掌绕了几圈,只要轻轻一扯,衣裙就会尽数散落。
陆聿沉重的身子压在她的身上,冰冷的唇落在她的耳后。
明锦全身颤抖,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后,情急之际,用尽全力推开了他,从榻上翻滚到地上。
陆聿被她反抗时勿碰到了伤口,疼的咬牙,重重倒在了榻上,伤口上的纱布又隐隐泛出血迹。
明锦心有余悸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木然倒在榻上的陆聿,痛心道:“都伤成这样了,你就不能安分一些吗?”
陆聿茫然躺在榻上,眼睛看着天,入定般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