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事情反复了四五天,东方不败被这笛声搅得心烦意乱,无法练功,终于忍受不了了,去找始作俑者算账。
东方宏坐在树上,看着踏着月色而来的东方不败,唇角的笑意在扩大,就连哀伤的曲调也像是感染了他喜悦的心情,变得有点欢快了起来。
东方不败冷冷地说:“看见本座还不滚下来请安?未必你当了几天假教主,就当真了不成?”
东方宏爬了下来。
东方不败一头墨黑长发被一支扁扁的玉簪绾起,却在耳边俏皮地垂下两络,越发显出他美如冠玉的面庞和一双潋滟袭人的妙目。
再看东方不败穿着一身淡黄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根青绿色闪金、垂着长长的穗子的腰带,越发显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身材。足蹬一双黑底青锻软靴,靴后各镶着一块鸡蛋大小的佩玉,虽是极其家常的衣着,配上他那睥睨一切的冷漠眼神,以及全身都释放着的王者之风,有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凛然之美。
东方宏想,这是他睡里梦里都思念的亲人吗?怎么他的脸色那般冷清,冷清、高远,一如此时墨蓝的苍穹。
东方不败微微撇嘴,说:“这么一点点高的树都要爬上爬下?你还装得挺像嘛,真不会武功?”
说时迟那时快,东方不败的手闪电一般伸出,东方宏眼睁睁看着三枚树叶向自己的上中下三盘飞过来,来势迅疾,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东方不败本意只是想试一试东方宏,顺手卷起地上的三片枯叶而已,也只用了三分力,并无意去伤他,因为东方不败不相信有胆子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会没有个过硬的防身之技。
东方不败见这家伙真的没有闪开,只得认命地又跃起身来,帮他将那三枚树叶拂开。
东方不败摇摇头说:“武功看来是真不会。喂,难道你以为本座会请你做一辈子替身吗?以后本座不要你了,你可怎么在江湖上混啊?”
东方宏看见他,心里就涌起奇异的安心又幸福的感觉,即便是被他这般洗刷,也觉得心里快活,只是微笑不语。
东方不败不满地说:“笑什么!你以后不要晚上吹这个什么鬼曲子好不好,吵着本座练功了!”
东方宏讶异地说:“咦,这里离教主的天海摘星阁相去甚远,教主也能听得到?还打扰到教主练功了?”
东方不败不屑地说:“那是当然,本座武功之高,十里之外的细微响声都听得到,何况你这里?”
东方宏继续提问道:“不是说习武之人心无旁骛,即便是处在闹市也能克制心神,不为外物所干扰,如入无人之境的吗?何况是武功盖世的一代教主?”
东方不败语塞,最后恼羞成怒地说:“本座当然可以心无旁骛,不过你不觉得你吹得太难听了吗?跟快要断气的牛马叫一般,生生荼毒了本座的耳朵!”
东方宏心想我哪有吹得那么难听的,以前我吹这曲子的时候,哀伤的曲调经常听得路过的人都停下来侧耳倾听,还有人听着听着想起伤心事而流下眼泪的。这不过是因为你不想回忆起往事,才觉得特别刺耳罢了。
东方宏也不辩驳,只是有些忧伤地望着远处的明月,自言自语似地说:“是吗?这首曲子是一个游子思念远方的亲人所作,是小时候我和弟弟每次忆起故去的母亲时一起唱的歌谣,可惜现在我和世上唯一的亲人——弟弟也离散了。我很思念他,所以,每晚都吹奏这首曲子,希望有朝一日弟弟能感应到我思念他的心情,出现在我的面前。”
东方不败默然半响,最后说:“你这样找人简直就是守株待兔,怎么可能找得到?别人找人都要张贴什么告示,告知要寻找的人有些什么特征,然后许以重酬,才有那么一点希望。”
东方宏口中默念了一句“是吗?”
他突然朝东方不败的方向走近两步,说:“我父亲说弟弟的胸口上有三颗朱砂痣,呈‘品’字型排列。”
东方不败戒备地后退,说:“你要干什么?胆敢无礼的话,本座一定叫你死得难看!”
东方宏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双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比脚下的溪水还要清的明眸,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了自己的面孔。
东方宏慢慢地说:“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不需要特意去查看什么胸口上的朱砂痣,因为——我可以感受到他,相信他也可以感受到我。因为,我们是心有灵犀的亲兄弟,孪生兄弟。”
东方不败神情略略有些凝滞,听着东方宏继续说:“我也不是守株待兔,我早就知道是他,我只是在等,等他接纳我,原谅我……”
东方不败面上飞快地掠过一丝哀伤,掩饰地说:“那你慢慢等吧。”就转身欲走,却被东方宏一把拉住,抱在怀里。
东方不败又惊又怒,本来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将面前这个无礼放肆的人挥出去,叫他粉身碎骨。
可是,东方不败不想伤了他,毕竟……刚才他也说了……这是尘世里唯一的亲人了……纵然心里再怨,再不忿,也是血溶于水的亲哥哥啊……
东方宏感受到他虽然没有挣扎,却瞬间绷直僵硬的身体,便松开了手臂,握起他垂下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柔声说:“你感受到了吗?刚才我和你的两颗心互相贴近的时候,连跳动都是一样的节奏,‘砰砰砰’,‘砰砰砰’,你贴着我的,我依着你的。”
东方宏顿了顿,看着他的脸上渐渐浮起哀痛的表情,就像是一个上好的瓷器一点一点地崩裂,不禁有些心疼地握紧了那只纤瘦的手,似乎要藉此给他注入力量一般,才接着说道:“父亲去世后,我在海外,整晚整晚听到的都是这样的声音,好像在对我说‘你快回来,你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