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狗说:“主人,咱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可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缺了什么呢,我昨天晚上终于想明白了,是缺了一位女主人啊。您真该找个女主人了,也好有个人和您说说话,管管家。只要您愿意,司徒家的那几位玫瑰花儿一般美貌的小姐还不是随您挑选?您还在等什么呢?”
东方宏的目光投向远处,像两条弯曲的手臂一般护卫着这白色巨屋的青翠松柏夹道之外的,是一碧千顷的青青牧场,美好的未来正在徐徐向他展开恢宏画卷一般。
东方宏凝神注视着远方,喃喃地用汉语说道:“是啊,我在等什么呢?我想,也许,我在看过他之后,就可以完全安定下来了。”
东方宏口中的“他”,就是他的孪生弟弟。在东方宏父亲即将离开人世的弥留之际,老人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含混地说:“什么时候去看看他,如果可能,带他来见我,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你们九泉之下的娘啊。”
东方宏握住父亲枯瘦的手,眼中含泪道:“父亲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那时候母亲因为生育我们难产而死,您一个人实在无力抚养和照顾我们两个孩子,才把弟弟过继给叔叔的。”
东方宏的父亲沉重地喘息,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说:“可是,就连我们离开大明也没有那孩子的消息啊,不知道他现在还活着吗?我真是没脸去地底下见你娘啊,好好的一个孩子,就给我弄丢了,悔不当初、、、”说到这里,已是老泪纵横。
东方宏握紧父亲的手,温声抚慰道:“不,父亲,他还活着,我知道,他还活着。因为,我、、、”东方宏用大拇指反向指着自己的胸口,说:“因为,我可以感受到他,他痛的时候,我心口也会微微疼痛,他喜悦的时候,我会莫名其妙地微笑。所以,我知道,他没有死,他一直在这世上,和我们一样,活着,很顺利。”
东方宏的父亲欣慰地说:“那么,带我的骨灰回大明,我想看看他。”
东方宏有些疑惑地说:“可是,分别这么久,只怕他早就不用本名了吧,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东方宏的父亲说:“你们生下来的时候是长得一模一样的,现在不知道他长变了没有。另外,要说胎记什么的,他的胸口长着三颗朱砂痣,就像品字一般排列得整整齐齐。”
东方宏的父亲去世了,东方宏决定遵照父亲的遗愿,丢弃这里已经习惯了的一切,回大明去,将父亲的骨灰埋葬在他出生的地方,然后,找到弟弟,带他去祭奠父亲。可是不是想走就能够走成的,偌大一个庄园,短时间里很难找到合适的买家,加上原本的一些生意也要结算,所以,东方宏这一耽搁,就是堪堪一年的光阴过去了。
这天晚上,东方宏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见到了幼年时的弟弟,漂亮的小脸上是一道一道乌黑的印子,他弯曲着一截白白圆圆的指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对他说:“哥哥,我的手被门夹住了,疼、、、”
在梦里,东方宏温柔地给弟弟红肿的指头吹着气,柔声哄着他说:“好了,乖,不疼了,不疼了啊。你再说疼哥哥也觉得疼了。”最后,东方宏为了安慰弟弟,用自己的衣袖将他的脸擦干净之后又把那一截脏兮兮的手指放进自己的口中细细地舔了舔,吮了吮,笑着对弟弟说:“好不好?哥哥疼你,哥哥最疼你了、、、”
突然梦境随之一变,弟弟幼小的面容却变成一个雌雄莫辨的绝色男子,秀眉如春柳,明目似秋波,面容与自己依稀相似,一颦一笑,尽态极妍,却是完全不同于自己的万种风情。梦中的男子微微蹙眉,朱唇轻启,说:“哥哥,我疼啊、、、”他轻轻柔柔的嗓音恰似一根勒在心上的红丝线,叫东方宏听着就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心碎怅然之感。
一周后,东方宏贱价发卖了庄园,妥善安置了阿宝夫妻,将手中所有财物兑换成方便携带的金币,踏上了去往古老东方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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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国
明神宗万历二十二年,(公元纪年乃是:1594年,距今409年)东方宏经过长达两个月的海上颠簸,终于踏上了大明的土地。
东方宏这两个月的经历简直可以写一本海上奇闻录,在这短短的七八十天里,东方宏所坐的这条巨船由一艘首次下水航行的新船变成了如今千疮百孔的模样,大家也就可以想象东方宏这一路行来有多么危险和艰辛。拜这趟路途所赐,东方宏也由曾经的养尊处优的阔少爷变成了无所不能的自食其力者,上可以掌舵、下可以煮饭。
东方宏是在福州上的岸。他离开故国十多年,居然还会说一些官话,也能勉强听得懂当地人说话,都多亏了他父亲,即便远在海外十数年,也坚持不懈地教导儿子使用汉语交谈和学习用毛笔写汉字。
东方宏不同于和他同时上岸的西洋人,他本身是东方人的长相,又会说汉话,识汉字,走在大街上,人们往往把他当做本地人一般看待,是以东方宏一身西洋绅士式的打扮就完全不合时宜了。东方宏用一块金币换了十两纹银,在店铺里为自己买了几身时令衣物,将自己倒长不短的头发往发冠里一束,他着长衫,摇纸扇的模样还真看不出他是个海外游子,直似个“浊世翩翩佳公子”。只是他汉语的口音略略有些奇怪,可能是因为在过去的十多年里他能够使用汉语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再说思维方式也习惯了西方模式的,东方宏只好和人家讪笑着解释自己是“乡音难改”,听说的人也便罢了,毕竟在这南方沿海,会说北京官话的人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