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早上温承急急忙忙地出了府,钟贵的一颗心没放下来过,直到中午时王爷抱着一个穿着红色婚服的人回来,饶是他早年在宫里伺候,见过许多风浪,都不免吃了一惊。他找到周荃等人问了问,获知来龙去脉,猜到其中内情,擅长察言观色的他见薛映神情犹豫,便道:“您客气了。王爷先前一直守在这里,方才有事情才出去,待会还要回来和您一直用饭呢。”
“这里是哪儿?”薛映问道。
“自然是我们王爷的端王府。这间卧房,便是王爷在京城时候住的。”钟贵笑道。
他居然将自己直接带了进来?薛映心里纠结成一团乱麻,曾几何时,他做过最大胆的事情,便是在走投无路之时勾搭端王的下属。谁料阴差阳错的,他发现自己睡到的人其实是端王本人。
因最近情绪波动太大,重逢后他只顾着哭了,倒是没细想过这一点。此刻,薛映半靠在床上,回忆起他与温承从相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心里七上八下。天下人都知道端王十几岁时去了战乱频起的北疆,十年的功夫,便将进犯大胤的诸夷打得不敢再犯。
他没有成家,没有子女,一颗心皆系在了北疆上。他会想要这个孩子吗?薛映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若是温承说不喜欢孩子,他能如何呢?可怖的念头一旦产生,便会缠绕人的心里,薛映他忽而觉得胃里一阵难受,刚想要喝口茶水压一压,门被从外面推开。
薛映停住自己的动作,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人,正是温承。见守在屋中的众人都在行礼,他忙也要跟着站起来,温承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胳膊,道:“躺好了。”
力道不重,薛映却像是被拿捏住七寸一样,不敢再动,他略显僵硬地继续靠在床上,偷偷瞥了一眼温承,发现温承的面色并不算好。他不由想到在敬国公府别院时,温承就是这个样子,那时候他将自己的外甥都打得哭爹喊娘。凄厉的惨叫声似乎在不远处响起,薛映不由得蜷缩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小心翼翼地往身上盖了盖被子。
温承注意到薛映的动作,意识到他是在害怕,想是自己的脸色不好看,忙压下心里的情绪,缓声问道:“觉得怎么样?”
薛映点点头,见温承的脸色似乎变得古怪,忙开口道:“我还好。”
温承瞥了一眼桌子上的糕点,分毫未动,问道:“饿不饿?”
“不饿。”薛映忙答道。
温承见薛映脸色不甚好,算了算不多久便要吃晚饭,倒是可以先喝药:“那便把药喝了吧。”
“药?”薛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脸色不由发白。
“安胎药。”温承解释道,“大夫说前阵子你吃了不少软筋散,须得调理一下。”
薛映松了口气,看来温承应该是不讨厌这个孩子的存在,他紧绷着的表情松缓了些。药碗很快端了过来,钟贵原要上前喂药,见自家王爷直接伸手接过,便退了下去。温承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起汤匙,正要熟练地喂药,薛映意识到不对,忙也跟着伸手:“我自己来吧。”
温承见薛映如今的样子正如一根拉满的弦,时刻紧绷着,不知何时便会崩断。大夫说他已经受不得惊吓,温承垂下眸子,还是将碗递给了薛映。
药的味道很难闻,薛映闻着扑面而来的苦味,大致猜到里面最难闻的药材是哪一样,便在心里劝自己良药苦口,而后没做犹豫,一口灌了进去。
放下药碗,漱过口,薛映吸了口气,平复了下,抬头继续小心翼翼地看着温承。他总觉得温承还有话要说,但不知道会是何事,这种未知让他觉得忐忑。
“这药须得服半个月。”温承缓缓道。
原来只是吃药,薛映放下心来,旋即听到声音继续响起,“半个月后,我们成亲。”
“成亲?”薛映错愕问道。
温承答道:“我已经向陛下请旨,册封你为端王妃。”
薛映张了张口,没能立刻做出反应。他心知自己的出身,敬国公府的世子都只是纳妾,而温承却要让自己做王妃,他委实没有想到。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才做此决定么?薛映想了一会儿道:“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的。”
温承见薛映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一丝欢喜,呼吸微微一顿。先前他从薛映的细微动作以及王大夫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薛映是在意孩子的,于是道:“但我们的孩子需要一个出身。”
薛映自小寄人篱下,并不想自己的孩子重蹈覆辙,这个理由很容易便能说服他。但可惜这个孩子并不是来源于两情相悦,只是一场意外,他愿意将孩子生下来,可又不愿意温承为此背负太多,毕竟情毒一事是有人暗中陷害,本质无辜。“我知道他留在王府里会更好,我并不是要凭着孩子纠缠你,我……”
“你不愿意和我成亲?”温承忽地问道。
这一问倒是直接问到了薛映的心底,他不想说谎,可又说不出实话,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心绪一阵翻腾,牵动了本就不舒服的肠胃,他没能忍住,俯下来呕吐起来,喝下去的药汁没几下吐了个干净。
温承顾不得再问,忙半抱住他,让他不至于摔落到地下。一番忙乱之后,屋里又是好一阵收拾,薛映方才从难受中回过神,意识到温承在给自己擦脸,忙要接过帕子自己来,温承这次却没有理会,仍旧是给他仔细擦拭了一遍。“王爷……”
“怎么了?”温承问道。
“这不合适。”薛映轻声道。
薛映方才一副胆汁都快吐出来的样子,温承只觉心口发闷,“以前也给你收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