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睛望着,玄负雪莫名地产生了一种自己是在虐待小动物的强烈错觉。
地上还倒着几个没开封的灵药,估计先前的药堂弟子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能让少年敷药,便灰心丧气地把药随手留在这里。
玄负雪伸手掐诀,将地上摆着药瓶子用气流托起送进铁笼。
玄负雪心道还是不要靠他太近。
倒不是因为害怕他,反而是担心少年抗拒自己接近,再折腾一番又把伤口弄裂开了,她可就真成杀人凶手了!
少年瞪大眼睛,看着那道凭空而起的碧玉瓶子稳稳当当地朝自己而来,然后停在自己鼻尖前面。
他浑身紧绷,大气不敢出,脸都憋红,手足僵硬,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药瓶。
玄负雪死死咬住后槽牙。
她差点笑出声。
怎么会有人看个普通药瓶都看成斗鸡眼了啊!
少年对玄负雪的忍笑一无所知,依旧对着细颈瓶子如临大敌。
无人雪原上生活着诸多会飞的禽类或昆虫,因为被魔气沾染,有些鸟长出了三个脑袋,有些魔蝶衍生出了带着尖锐细牙的口器。反正雪原上无人居住没人看,生灵们都长得都挺随心所欲的。
可少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没有翅膀也能飞的东西。
他几乎着迷似的看着眼前的药瓶。
放在身侧的手指开始蠢蠢欲动,他舔了一下干燥开裂的嘴唇,有点想要伸手捉住眼前这个奇怪灵物。
他就像一只迷了路,偶然闯入花田的小兽,对着从未见过的新奇芬芳不知所措起来。
药瓶忽地旋转,随即往前一凑。
沁凉光滑的瓶身贴上了他的眉心,好似雪原上落下的第一枚初雪。
少年怔怔地眨了一下眼眼睛,对上了远处捂嘴偷笑的少女的视线。
仿佛突然从一场温馨幻梦中苏醒,少年的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这里不是他习惯奔跑的雪原。
冰冷的现实如同沉重的铁山,朝他重重砸下来。
没有清冽洁净的雪花落满他和同族的皮毛,渴了不能低头刨地饮雪,饿了不能追逐魔兔咬食血肉,冷了不能和其他族犬蜷缩在一块用彼此的身躯相互取暖,跑累了也不能随地打个滚,四仰八叉地躺在雪地上望着繁星满天。
少年不再看玄负雪。
他扬起脖颈,映入眼帘的只有挂满灰尘的交错木质横梁。
横梁木是死的,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异味,不像雪原上野蛮生长的古松林,每当凛冽北风呼啸而过时,整片松林都会哗哗作响,仿若情人之间在脉脉低语。
这间囚室里的一切都是死的。
死掉的横梁木,死掉的寒铁,死掉的气息连他也快半死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