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升煦瞪她一眼:“就你话多,快吃。”
几人吃完了早饭,张善云搁下碗盏站起身,问禅为她取来诊箱。二人离开之前,善云问:“堂哥要去衙门,今日天冷,坐马车一起去吧?”
张升煦摆了摆手,“不用,你去医馆也不顺路,我自己去就行了。娘,我先走了啊。”
说罢,他行云流水大步出了饭厅,张善云与婶婶她们告别后,也出了门。
*
今日,表姐沈丽贞来杨家医馆看诊。
自她怀孕后,多数时日都是一个人来的,表姐夫曹继勋很少跟着一起来。今天也是一个人。
张善云左手搭在沈丽贞的手腕上,诊脉的同时说:“表姐,下次看诊要不请姐夫告假,陪你一起来吧?你月份大了,一个人出门还要雇车、拿东西,诸多不便。”
沈丽贞面露难色道:“你姐夫他倒是想来,是我不让他跟着。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喝了那么多的汤药才怀上,我会小心的。”
张善云问:“姐夫可比我大哥哥悉心体贴得多了。姐姐你为什么不让姐夫跟着一起来呢?”
沈表姐声音有些沉闷,垂头丧气的。“你姐夫从过年前就忧心忡忡地不肯说,但我其实都知道,东京府在搞新政,要变法,都在传下面的人要裁减掉一大批。”
“朝廷要裁员?”善云睁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
“你还不知道吗?大表哥回来没告诉过你们吗?”
“我大哥哥自从年前升任了州判,琐事就很多。加上我晚上要去医铺制养容膏,回家也晚。自从过了年,都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沈丽贞却说:“那你嫂嫂也不和你说吗?”
“嫂嫂她……”善云停顿了片刻,视线游离。“应该也不知道吧。我大哥不爱和嫂嫂说朝廷的事,我嫂嫂知道的比我还少呢。”
张善云移回诊脉的手,开始研墨。
“脉象平稳,表姐安心。表姐这一胎也六个多月了,马上姨父和姨母他们都要来了。”
沈表姐却仍是顾虑的神情。善云劝慰她:“是个健康的男孩,表姐放宽心。等姨母和姨父来了,一定高兴极了。”
沈丽贞却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姐姐,你就放心吧。姐夫是仵作,这行当本就人少,衙门不可或缺的就是仵作,就算裁减人员也轮不到姐夫头上。”
“话是这样说,只是,”沈丽贞沉下脸:“即使不被裁减,若是降低了俸禄,也不比裁员好多少。家里住的房子实在太小,今年还涨了租。我们很想自己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院子,今后孩子也能有个自己的屋。若真的减薪,置院子又要延后了。”
忽然,沈丽贞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问:“表姐夫是不是还在县衙里呢?”
“是,二姐夫是县衙的主簿。”
“我看表姐夫也得小心着点儿,你去劝劝你惠云姐姐,叫你姐夫这段时间小心一点。若要裁减人员,第一把刀子就得伸进县衙里头,表姐夫又是文职,最容易被牵连。”
善云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削减士气,便扯到别的话题问:“表姐,你说想买院子,你可看过?”
沈丽贞说:“看是看过,本来看中一个一进的院子,位置尚佳,价钱也合理。可是问了他家亲属,他家老泰山不肯卖,只得搁置了。”
张善云停下笔,不解道:“他自己要卖房子,关他岳父什么事?”
沈丽贞往椅子后靠了一些,理好衣裙的下摆,选了个舒适的姿势说道:“你不知道,应天府里买卖房产,须得先问便亲邻。首先得他家所有的亲属都肯卖,接着还要问他家四周的邻里,邻居们都不要买这个院子,才可以立了契去衙门里盖印章。不然你看大表哥,怎么至今还没选到中意的院子置下呢?他都升任州判了,难道还跟我们一样,是因为没钱啊。”
“我大哥他,兴许是忙吧。我嫂嫂又刚刚生了侄儿,自然也脱不开身,买院子这事就暂时搁置了。”善云又低头,一边写方子一边说:“表姐,还是先抓一个月的药,你体热不易保胎,这安胎药喝了可以安眠。”
沈丽贞点头,“行。对了,善娘,我哥给我写信,说我嫂嫂一直没生孩子,之前好不容易怀上了,却又不小心落胎了。你说我和嫂子怎么就要个孩子这么难呢?”
“表姐,你是体热,不易受孕。和表嫂不一样,表嫂她……”善云回想起王姨母的神情,模棱两可地说:“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表嫂的事情我也不好说。”
沈丽贞想想也是,便道:“这次嫂子也要一起来应天府,到时候叫她也来你这里再看看。”
“江宁府的医馆药材不如应天府的好,没准嫂子来了这吃几服药,就能有孩子了。”沈丽贞说完,又站起来:“坐着也不爽利,腰酸背痛的,孩子啊,赶紧出生吧,别折磨你娘了。”
张善云放下笔,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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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院子这事表姐才刚提及,没过半月,张善云到许家给二姐姐张惠云看诊,张惠云也提起了起来。
方进许家的门时,张惠云的婆母来开门,哪只刚一见到她,语气就颇为不满地数落起来:“小姨子来了啊,请进。你可来了,快帮我去劝劝你姐姐,叫她别东想西想的。肚子里怀着呢,别的都给我放放,等她把我孙子生出来,要再去抛头露面是她的事。现在,孩子的事最要紧。”
张善云向她点头招呼:“大娘子好。上回我带来的药快吃完了吧?我又带来一些。”
说完,忙逃进了姐姐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