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肥。
他看到边伯贤去摸口袋,知道他是要掏钱包了,一贯是这样,他们很熟练,从事这“行业”有年头了,很少失手,现在的学生们都很识相,知道破财消灾。
他百无聊赖地等着,结果等到了领头那混混的一声惨叫,然后一瞬像是电视机被打开了,混乱的叫骂声响了,拳打脚踢声响起来了,直到旁边的人踢了他一脚“愣你妈愣啊,上啊!”,他一个踉跄,痛觉也出现了。
他抬眼,看到一道亮光,冷兵器的雪亮,那来自边伯贤手里,不是那种男孩子买来耍威风的模型刀,模型刀也精细也酷,但和边伯贤手里的东西不一样,那玩意开了刃,有血槽,被管制,每一次挥过都有风,风里有血,那玩意才叫匕首。
他看着,边伯贤手里的匕首像是鲨鱼,血口大张,牙齿雪亮,划破了水面,无声无息,游过之处都是血腥。
鲨鱼从不戏弄它的猎物。
他呼吸都紧了。
妈的,帅得一批。
鬼使神差,也可以说是脑子抽了筋,陈重转身,飞起一脚——踢趴下了身边的小混混,他的叛乱引起了一阵骚动和咒骂,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炸开了。
边伯贤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边伯贤一眼,然后那天他们一起打退了那群地痞,其实边伯贤耍匕首耍得好,见了血,领头的躺了,群龙无首,那群地痞已经怕了,他没什么功劳。
结束后,他清醒了。
他惨了,脑子嗡嗡响,呼吸火辣辣,一直在想自己什么毛病,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丢了生计,之后还得遭报复。
他看到边伯贤擦了擦匕首拍了拍包上的尘土,走到累瘫在墙角的他跟前,蹲下身子跟他说:“身手不错啊小哥,交个朋友?我叫边伯贤。”
陈重就看着他,不说话,也不伸手。
边伯贤也不恼,从背后的supre运动包里取出一捆用橡皮筋扎住的现金放在他手边,红艳艳的一捆,那厚度,他下意识搓了搓手指,得有七八千,他心脏都加速了,但他又立马停止了这种行为,别过脸去。
“医疗费,”边伯贤扬着那张白皙的小脸,很体贴委婉地跟他说,“这位小哥,你好像是为我丢了“工作”,我给你寻个新的活儿吧。”
“明儿你去街尾那网吧找我兄弟,叫晏一,”这细皮嫩肉的公子哥说,“你可以去当网管,那没人敢找他事,罩得住你。”
陈重没答应,喉咙卡着,也没当着边伯贤的面去拿钱,他以为丢光的自尊心又回来了,他倔强地昂着头,目光清高地落在远处,即使他的心着实在那一捆钱上。
边伯贤说的每一样陈重都需要。
他不想要,但需要。
这人是厉害,厉害在一下子看清了人心,比陈重自己还清楚,自己要脸要自尊,但自己更需要活下去。
后头,他去了那网吧,说是边伯贤推荐的,顺利成了网管,那帮子人没敢找他的事儿,妹妹这学期的学费也有了着落,他有了份稳定工作,之后的日子也不愁。
边伯贤喜欢打游戏,常来这网吧,他们总要见面,一开始他还觉得有点别扭,但边伯贤很自来熟,每次都主动跟他搭话,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他觉得边伯贤是个好人,救了他,也间接资助了自己妹妹的学业,所以他把自己的宝贝妹妹介绍给边伯贤认识。
那是陈重一生做过的最后悔的决定,他带着妹妹从孤儿院里逃出来流落街头不后悔,打瞎轻薄自己妹妹的校霸而入狱不后悔,成了混子抢劫掠夺弱者成了自己最鄙薄的人也不后悔。
陈重后悔让陈娇娇认识边伯贤。
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边伯贤这人没有心,没有情,光鲜亮丽的皮下面都是骨灰,而他蠢,他瞎,以为这人有情有义。
他的阿娇,他抱着举高高的阿娇,牵着手送去学校门口的阿娇。
他的命。
那是他笑起来月牙眼的小姑娘,是他特别骄傲的学习好的乖小妹,是会跟他拌嘴也会跟他闹脾气的臭丫头。
没认识边伯贤前,他们是穷,但起码还活着。
阿娇说边伯贤像光。
光个屁啊。
什么光要人的命。
“你以为我是算计你是吧。”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满意吗?”
“边伯贤,我知道你不会变,没心,这儿空的,”陈重重重地戳了戳自己的胸口,重复,喘着笑,咯血了似的,“你他妈不是个人,真不是个人,阿娇还是没看清你。”
他缓缓收了刻意寒碜人的笑,呼地吹出一口气,琥珀色的眼眸里凝着狠戾和轻视,他做了个总结:“狗不能和人在一起。”
“你身边不能有女人,”他说,“不然这个视频流出去,没人管你是为了什么打人,没人会想喜欢一个会动手的歌手,你就毁了边伯贤。”
边伯贤只当自己听了一堆狗屁话,他没有耐心和人回顾悲惨过去,也丝毫不愧疚,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被过去的人或者事绊住脚的,哪怕那人为他而死。
他只是冷淡说:“你脑子不清醒,牢里蹲两年可能会清醒点。”
“监控不止拍到我打人,也拍到你们这群畜生干的事了,跟我说有什么用?陈重,被你们害的人不是我,你以为这是我追不追究的事?”他示意陈重看地上掉落的扣子,一颗一颗都是他们对简欢的暴行证据,“这是她的事,她要报警,谁都拦不着。”
陈重笑了,他烟瘾又上来了,不停地搓着手指,言语急躁:“是啊,她报警,监控视频一出来,我完了你也得完,所以,你不仅得离开她还得让她闭嘴,这就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