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回过招呼后,西奥多便迅速进城了。
圣都是王国的王都,也是教会总部。是全国最繁华的地方,也是全世界的信徒都想要来朝圣的地方。
在漫长的历史中,神明曾多次显现神迹,最近的一次,正是西奥多本身。
看着宽敞明亮的街道,沿街的店铺人来人往,贵族们大多穿着考究,戴着配套的珠宝或配饰,平民们也能穿得色彩鲜艳而整洁。西奥多便想起了此次所去的地方,贫穷而落后,人们依靠着教会发放的最低生存标准的救济餐度日。
像这样的地方他见过很多个,他认为神明的意志是拯救世人,教会遵从神明的意志,那应该施以援手。
主教却告诉他,这是因为那些人生来带有罪孽,又不好好赎罪,懒惰贪婪,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如果想要改变,不能指望教会帮忙,更不要妄想神明展现神迹,而应该改正自身的恶习,虔诚信仰神明,勤劳节俭度日,忍耐痛苦消去罪孽,若今生能赎完,灵魂就会经过圣泉洗涤,来世幸福美满。
这是写在教义里的,容不得西奥多质疑。
可他想要帮的忙并不是像主教以为的那样,白白送粮食给他们吃,他当然明白,这样只会养出一堆不事生产的懒汉。他是想要这些甚至没有地种的人和贵族手下的吃不饱穿不暖的农奴们,至少能有自己赖以生存的一块地。
然而这是更不可能的了,这将牵涉到贵族的利益,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他只是因某件不公平的事把一个贵族送上法庭,那没什么。可如果他要做的事会动摇贵族这个群体的利益,不仅教会不会帮助他,兴许农奴和平民们也压根不能理解他在做什么。
但他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即使教会上层人员大多都是贵族,可神明依旧在头顶注视着一切,作为神迹本身,折辱他相当于侮辱神明,顶多会让他自我反省吧。
圣都的教堂,远比王宫要恢宏壮美。
主体为白色的建筑物满是精致的雕花,散发着一种神圣感。
前面则是一座高度超过教堂的巨大神像。
神像周围萦绕着清澈的泉水,大片一年四季都会盛开的鲜花。
每天清晨夜晚,最虔诚的信徒们都会向祂咏唱圣歌,以感谢神明的存在。时不时就会有朝圣者前来跪拜,以神明脚下的泉水洗去五脏六腑的疲惫。
不过,神像和教堂的距离以及高度,也导致了教堂宽阔的门口和正厅,大半时间都笼罩在神像投下的阴影中,似乎为洁白神圣的教堂增添了一丝阴翳。
意识到自己胡乱联想到不敬神明的事,西奥多下了马,在神像前虔诚祷告,自我忏悔。
负责相关事宜的主教很快前来,马车里的异教徒已经转移到地牢,主教和西奥多一起到地牢看了眼,不太满意。
“只有三个吗?”
“害人性命用来血祭的只有他们三个,其他的都是被欺骗的无知平民和奴隶,并未犯下恶行。”
主教皱了眉头,“所以你又和以前一样,放这些人离开了?他们可是异教徒!”
西奥多不解,“神明宽和慈爱,祂会指引跟随祂的羔羊,也能容下不信祂与信仰其他神明的愚昧者们存在。异教徒本身是无罪的,我向他们传教后,警告他们不要犯下罪行,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主教话被堵了回去,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以前也因为类似的问题和西奥多起过争执,那时候西奥多来了一句“把无信者和异教徒当做有罪之人看待,究竟是你们的想法还是神的意志?”,差点没吓死他。
因为他们头顶是真的有神明,能听见他们对话的。
纵使这个世界只有他们的神明这一位真神,没有信仰之争,但是以信仰的名义行事,本就是主教该有的权柄。
这些话跟西奥多说都是没用的。
主教略过了这个话题,仍没忍住言语里的讽刺,“那你应该把他们用囚车拉回来,让大家都看看异教徒们血腥残忍的面目,而不是把他们放在遮风挡雨的马车里,像客人一样‘请’回来,西奥多,你在怜悯他们吗?”
“我收集了证据,当地审判庭说他们处理不了这么严重的事,您也要求我把他们尽快带回圣都交由圣都审判庭处置,我才选择了最快最方便的办法。他们被绑起来,一日一夜没吃一点东西没喝一口水,我想没有哪个人会这么失礼地对待客人。至于囚车,请您体谅我爱惜我的马,拉马车已经很委屈它了。”
气氛一时寂静。
地牢昏暗,油灯时而晃动的光芒蒙在坚固的铁栏上,里面躺在散发着腐臭味稻草的异教徒无力的哀嚎着,他们身上还有试图反抗时被西奥多留下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处理。
最终,主教说:“辛苦你了,西奥多骑士,这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好,愿神明注视你。”
“愿神明注视您,主教。”
离开地牢后,连夜赶回来的西奥多并未先回住处洗去一身风尘仆仆,好好睡一觉,他温和的与沿途遇到的信徒们打招呼,每个人的名字他都记得。
因为他自小在这里长大,有一些更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会关心他这次出行顺不顺利,再把他关心的事情说给他听。
那些不认识的朝圣者们,见到他时,眼睛总是能爆发出炙热光芒一般,跟他说话都带了点诚惶诚恐的味道。
西奥多知道,他们看见的不是他,而是他所代表的神明展示的奇迹。
马已经取下马车套索回到马厩,约翰大叔会好好照顾它,西奥多无意再使奔波这么久的老友劳累,自己步行出门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