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病房,那年轻俊美的金发男孩便站起身,主动向他打招呼。
“嗨,你也是乔的朋友吗?”
艾德里安身高将近一米九,身上有种年轻男孩特有的朝气蓬勃,哪怕陪乔泽熬了一宿,站在成熟英俊的男人面前也并不落下风。
陆承彦听见他说:“虽然我没有见过你,但好像听乔提起过……我是艾德里安,艾德里安·科赫,很高兴见到你。”
朋友?
这倒是个新奇的词汇,听起来比包养或者雇佣关系要好上许多。
陆承彦眉梢微挑,淡淡笑了笑,竟是颔首认下,颇为绅士地和艾德里安打了个招呼。
段景曜和他遥遥对视,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
然后陆承彦便转向乔泽,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心里有千般万般的话想说,说他这一路有多担惊受怕,说他都为他做了什么:倾尽半副身家、出柜与父亲彻底决裂,还有无数疯长的浓烈爱意与思念,几乎要将他的一颗心撑到满涨得生疼。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也并不打算以此博取什么。
他只是步履平稳地走过去,轻轻地拍了拍乔泽的肩膀,垂眼注视着对方漆黑的双眼,安慰似的低声道:“没事了,一切有我。”
除了还在ICU昏迷不醒的秦煊,陆承彦无疑是众人中最年长稳重的一个。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他出现,听到他这样近乎笃定的承诺,乔泽竟然真切地感觉有被安抚到。
陆承彦总是无所不能的,即使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乔泽也仍然愿意相信他。
还有另一种隐秘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在乔泽心底翻涌,让他在陆承彦的凝视下不自禁地朝对方迈了一步,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形成一个拥抱。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陆承彦随即抬手,揽住他单薄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克制而温柔的拥抱。
乔泽愣了愣,脸颊微微发热,在另外两道视线的注目下,有些破罐子破摔地垂下眼睫,把脸埋进了陆承彦怀里,深深吸了口气。
只是短暂地抱了抱,乔泽感觉好多了。
他退开一些,抬头看到陆承彦的脸,忽然想到另一个人。
刚想问他知不知道陆承允究竟去哪儿了,便听见医生来敲门,通知他们道:“病人已经醒了,目前神智清楚,家属可以去探视了。”
乔泽被这个惊喜的消息一岔,连自己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忙不迭追问医生秦煊的伤情,跟着他往隔离区走去。
重症监护室有严格的探视时间和制度要求,出于对患者健康和安全的考虑,每次只允许一名家属进入,还要换上无菌的隔离衣。
进去探视的自然是乔泽,段景曜、艾德里安和陆承彦都在外间等候。
乔泽一进去,他们三个之间的气氛便沉寂下来。
就算是活泼如艾德里安,也找不到什么话可说,只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安静地等待那人出来。
ICU里也是一片沉静,只有监护仪器有节奏地发出细微的嘀声。
乔泽谨记着医生的叮嘱,把脚步和呼吸都放得极轻,小心翼翼地靠近秦煊的病床。
病床上的男人脸上罩着呼吸机,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裸露出的肤色苍白到几近灰败,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流露出一点生命的气息。
隔着透明的护目镜,乔泽看清那人的面容,霎时便忍不住眼睛一红,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秦煊也正努力地睁眼看他。
看到他哭得发抖的样子,呼吸面罩里氤氲起朦胧的雾气,嘴角勉强扯出一点笑意,反过来安慰他道:“别哭啊,我又没死……”
“都说祸害遗千年,离我死还早着呢。”
乔泽听见男人低哑的、接近气声的声音,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玩笑语气,净说些死不死的不吉利的话。
心里又好气又好笑,一边哭一边也挤出了个不怎么好看的笑脸,眼泪流得愈发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