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杳无声息,依稀能闻得园中淅淅沥沥的雨声。沈京洲倏然松开礼单,那双冷冽眸子从书案后抬起,唇角笑意不明。
指骨敲打在书案上,一声连着一声,如同敲在多福的后颈。
多福双腿战战,跌跪在地,他垂首低眸,颤巍巍道:“陛下恕罪,殿下的事自有陛下照看,哪里需要奴才多嘴。”
沈京洲笑了两声,并未让人起身,只是悠悠从书案后站起,转而朝殿外走去。
“她如今在做什么?”
多福跪着往后转去,心中暗自叫苦不迭。
他不敢隐瞒,实话实说道:“今早纪小公子给殿下送来《食珍录》和《食经》,只怕这会子……这会子殿下正用功念书呢。”
多福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连抬眼看沈京洲都不敢,俯首叩地。
眼角余光中,那抹明黄袍角好似停在了殿门口。
只一瞬,沈京洲又继续往外走去。
窗外雨声不绝于耳,淅淅沥沥的雨水好似一曲缠绵婉转的乐曲,徜徉在巍峨殿宇上空。
鎏金珐琅雨铃悬在四面檐角,雨水顺着雨铃往下滚落。
殿外垂手侍立的宫人遥遥瞧见沈京洲,忙不迭躬身行礼。话未出口,沈京洲挥挥衣袖,示意众人退下。
烛光明亮的寝殿空无一人,转过一扇紫檀嵌珐琅玉石楼阁人物图插屏,忽见金丝藤红竹帘后一道窈窕影子。
虞幼宁赤足踩在天然木椅上,伸长手臂想要去拿紫檀多宝槅上贮着的漆木锦匣。
踮起的足尖露出半截白净细腻的脚腕,如汉白玉透亮莹润,盈盈一握。
手中的小叶紫檀金星大漆单圈手串轻轻转动,沈京洲眸色一沉,轻咳一声:“在做什么?”
声音突如其来在寝殿响起,虞幼宁骤然一惊,摇摇欲坠的身子如残翅羽蝶在空中晃了一晃,差点踩空往下摔去。
身后一只大手握住虞幼宁的素腰,牢牢接住人。
沈京洲双眉渐拢,一手揽过虞幼宁的腰际,轻而易举将人抱下。
虞幼宁惊魂未定,嘴唇发白,她扶着扶手平缓气息:“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许是在椅子上站了太久,虞幼宁头晕目眩,缓了片刻才有好转。
沈京洲不答,转首取下槅子架上贮着的漆木锦匣,他嗓音透着低沉之色:“方才在找这个?”
沈京洲甚至不用踮脚便能触到锦匣。
虞幼宁抿抿唇,琢磨着日后定要为自己寻一个高高的躯壳。
头顶忽然落下一记响,沈京洲指骨叩在虞幼宁脑门:“怎么又在发呆?”
虞幼宁坐在太师椅上,献宝似的从锦匣翻出火折子。
漆木长条案上摆着一个竹木制的灯笼,内置烛台,外面裹着红娟。
沈京洲垂眼打量手中的灯笼:“‘掷烛腾空稳,推球滚地轻。’你在做滚灯?”(出自范成大《上元纪吴中节物俳偕体三十二韵》)
虞幼宁面露怔愣,而后展颜一笑:“……陛下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