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犹未了,肩膀立刻遭到自家老父亲一巴掌。
纪老将军横眉立目,拼命朝纪澄使眼色:“混账东西,还不快向陛下行礼!”
话落,又躬身朝沈京洲拱手,“犬子年幼,让陛下见笑了。”
沈京洲转动手中的扳指,声音淡淡。
“将军说笑了,朕倒是觉得纪小公子年轻有为。”
纪老将军笑容满面,正想着谦逊一二,忽听沈京洲轻声道。
“改日去一趟军营,正好历练历练。”
细雨霏霏,清冷透幕。
纪澄目瞪口呆立在原地,目送着沈京洲和虞幼宁渐行渐远。
御辇逐渐消失在朦胧雨幕中,不知过了多久,纪澄骤然回神,睁大眼睛望向自己的老父亲:“爹,陛下他、他……”
纪老将军拍拍纪澄的肩膀,欣慰万分:“爹本来还发愁你的仕途,如今倒是不用担心了。你这孩子运气倒是不错,竟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纪澄瞠目结舌,火速甩开纪老将军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后跳开两三步。
“不是,我何时说过想要去军营了?还有,陛下不是不曾纳妃吗?那刚刚的……爹,你打我做什么?”
纪老将军怒目而视:“我难道打不得你?陛下的家事,何时轮到你置喙了?”
纪澄捂着发红的肩膀,无辜:“这是家事吗?”
他不记得宫中有后妃。
“应该不是后妃。”纪老将军抚着银白长须,思忖良久。
纪澄眉开眼笑:“那我是不是可以……”
“那应该是前朝的六公主,武哀帝唯一的血亲,只是不知陛下为何留她在身边。”
纪老将军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适才不止纪澄,连他也看得一清二楚。沈京洲亲自为虞幼宁披上鹤氅,二人还同乘一舆。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就替自家夫人披过氅衣。
无意瞥见纪澄苦大仇深的一张脸,纪老将军恨铁不成钢,又是一巴掌呼在他肩头上。
“站没站相,给我站好。我可告诉你,少给你爹我惹麻烦,不然我定打断你的腿。”
这话纪澄从小听到大,耳朵早就起茧子了。
他不耐烦揉揉自己的双耳,他爹也就嘴上功夫强,娘亲掉两滴眼泪,他爹能立刻慌得辨不出东南西北,哪里还敢对纪澄舞刀弄枪。
他抬眸,又呆呆望着虞幼宁离开的方向出神。
……
将近掌灯时分,养心殿上下各处掌灯,烛光在秋风中忽明忽暗。
虞幼宁坐在高软席靠背拐子纹太师椅上,盯着长条案上的烛火出神。
四下无人,又悄悄吹了吹烛火。摇曳烛影映在缂丝屏风上,足以换来虞幼宁的心花怒放。
平日做鬼,虞幼宁见到的只有香烛。白色的香烛掺杂着低廉发霉的香料,呛鼻又刺眼,滚出的浓浓黑烟差点熏坏人的眼睛。
就连虞幼宁这样的孤魂野鬼,也恨不得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