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那天来了好多好多人,长街数里,街道两旁站望不见尾的人,他们的个子,年龄,相貌不一但都着素衣配黑帕,我还看见了昨天进城的那五个人。四下悄然,唯有压抑的啜泣声不时入耳。
身后人群涌动,自跟在出殡队伍身后,祖父说“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他们都是来送阿宣的。”
唢呐声尖锐刺耳,逼得我眼泪直流。黄白纸钱铺了满路,阿娘说那是爹爹回家的路。
那天雪落京城,京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爹爹走后阿娘一直郁郁寡欢,大夫说是这是心病,心结未解,思念成疾。
祖父说是想爹爹了,我也想爹爹了,我们应该都想爹爹了,所以我就装成爹爹的模样,做爹爹做的事,说爹爹说的话。
如果不是侍卫拦着不让我去上朝,我六岁都能去上早朝了!
以前那些一起玩的人不是没来找过我,但都被我打回去了。谁叫他们这么没眼力见,说我模仿的不像,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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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府里的下人都说我和爹爹长得像,那就是像了。
我八岁的时候,阿娘抱着我笑,嘴里念着我的名字,念着念着就哭了。
阿娘那天说好多好多话,我好久好久好久没听阿娘说过这么话了。
“我们阿桥长大了,是个小男子汉了。”
“阿桥要听你祖父的话知道吗。”
“阿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娘亲不好,对不起……”
“阿桥,娘要去找爹爹了……”
“阿桥不哭,阿桥最乖了,阿桥不哭,不哭了。”
那一天也是初雪。
阿娘太想念爹爹,先去找顾大将军了。
镇国将军府上就剩下顾老将军和顾小将军了。
娘亲不在了,祖父也老了很多,以前无论何时都笔直的背微微弯着。
我怕祖父也不要我了。
所以我经常惹事,经常让祖父帮我收拾烂摊子,我想让他记挂着我,不要离开我。
我还没长大,还是需要看顾的皮猴,不要离开我,至少,不要这么早……
十二月下旬,翻墙逃课时看到一个人,她躲在角落缩成一团,头上还戴着白色毛绒斗篷,乍一看过去像元宵节吃的汤圆,一个白色小团子。
我喊了她几声都没应,伸手一碰才知道她睡着了,眉头紧皱很难受的样子,我怕出人命就抱着她跑回去找祖父。可能她真的太烫了害我分心好几次摔倒,好在没让她受伤。
祖父请来了大夫,难得看我逃课没追着我打,还笑着夸我做的对。我好久都没看到祖父笑了,那个小团子可以让祖父笑。
是不是我对小团子好祖父就会笑了。
大夫和祖父说她是云太傅的女儿,京都有这种病状的只有云家小姐了。才说完就有下人来报——云太傅来了。
祖父让我去祠堂跪着,去是要去的,但不是现在。我就躲廊外看着胖锦鲤,云太傅和祖父也不知是聊什么,好一会两人笑着走出主屋。
祖父又笑了。
云太傅抱着小团子走了,我就眼巴巴看着,祖父问,“你舍不得人家走啊?”
“嗯,要是她能多留一会就好了。”我巴巴望着云太傅越走越远的高挺背影。能让祖父笑的人走了,我确实舍不得。
祖父说云太傅的府邸就在隔壁,云太傅就是隔壁刚搬过来的新邻居,舍不得可以去看看。
我跪祠堂的时候就想着明天要去把小团子拐到家里来。秉持着这个念想我硬是一夜没睡,好早早去拐人。
谁知半路被祖父看见,被拉去练了两遍枪法,就在我以为自由的时候又老夫子挡了道,一上午我都踏出门半步!
午膳时间刚过,我就猫着腰要偷偷出府找人。
可还没等我去找她,她就来找我了,说是来谢我的。她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我就逗她笑,费了好大功夫她才笑的,她笑起来可好看了,还有两梨涡。可是她笑着笑着就开始咳嗽起来,看那架势,我生怕她把肺也给咳出来了,匆忙去找祖父求助。
祖父找来大夫看过后大夫说是小团子体弱,刚才情绪又大起大伏才会这样,安静歇一会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