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捂住脸,呜呜地哭起来:“我不杀他,他就要杀你,就要把你的事宣诸天下……我亲手杀了他,我还怕他死不透,我捅了他很多,很多刀…他一直一直在说,凤凰凤凰,你怎么这么傻啊,这条路你回不了头了,回不了头了……”
“不怪你,凤凰。”遥远的旧年记忆里,永清丰突然复生,抚摸上凤凰痛哭的血泪,“是我与他势不两立,你夹在中间,太难太难了…”
帝无试图拿开零拼命揉搓脸上血的手,他却突然发疯,推搡帝无起身,声嘶力竭地嘶吼控诉:“是你逼我杀了他!就跟其他人一样!!”
“你逼我杀人!!”
“你逼我你逼我你逼我呜——”
零紧紧捂住痛苦欲裂的头,再也承受不住一般,疯狂地撕裂衣衫,在大雨竹林中作天魔乱舞。
帝无背手,静寂地看这只凤凰发疯。
直到他自己安静下来,匍匐在地,跪着抱住帝无的长靴,眼神清明,说着自相矛盾的话:“我是您的人——求您放了我——”
帝无微微吐息。
俯身抱起颤抖的凤凰来,淡淡道:“手搭在我肩上抱紧,我去采竹米给你吃。”
零乏力地趴在他肩膀上,问他:“为什么不肯放了我。”
爱也好,恨也好,给一个痛快罢。
帝无道:“你很美。”是这世上最鲜艳美丽的凤凰。
零“嗤”地一笑,“你已经有王寿延龄的妻子作夫人了。她才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
帝无道:“不如你听话。”
零笑:“你杀了王寿延龄,再拿他的命威胁她,吊着她——像对我一样,她也会很听话。”
帝无摇头道:“她会一死了之。”
零乏力道:“我也…”
“这串怎么样?”帝无拽着一串清透圆润的竹穗问。
零抬头,看了一眼:“也就那样,收了罢。”便是个傻子,千百年地被最挑剔的凤皇规训,从亿万颗里挑出质量最好的竹米,也尽精通了,更何况是他。
帝无却不许凤凰再埋头,捏住凤凰的脸,直视凤凰戒备的眼睛,冷寂问道:“现在换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像郦祩一样自杀,非要我杀你?”
“——你到底,在等什么答案?”
“——你又在逼我,给你什么回答?”
藏于至深的秘密被如此直视,零的眸子,不可自制地颤动起来,竭力咬紧牙关,不发一音。
雨声清动,竹林飒飒,这一刻天地都安静了,不那么重要了。
唯有寂静的声音。
帝无幽深的眸子,似乎微微泛起涟漪:“你总恨我害你。我原本——这云华一切,与我何干。”
“澪以命羁留我于此世,我不得不承载千年万年的春秋万象。”
“我想一走了之。你又为什么在采薇山牵绊住我——谁要你来的,谁要你舍却永清丰跟我走的——你自己不明白吗?!”
帝无似是终于忍无可忍,猝然放手,零未曾提防,一下摔落在泥水竹叶里,狼狈不堪。
零仰头看他。
他的神情掩映在竹枝里,看不清楚。他淡淡道:“我一生一世,最大的错处,是在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