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站起来之后,沈章再一次对着陆安世低头,叹息道:“非是先生,恐怕沈某赶回江都的时候,已然见不到犬子了。”
说完这句话,他回头看向沈毅,沉声道:“毅儿,从现在开始,陆先生就是咱们沈家的大恩人,你的再生父母,你要终生以父事之,明白了吗?”
沈毅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接话道:“爹,儿子明白了。”
说完,沈毅也对着陆安世低头行礼:“若非先生慈悲,学生恐怕已经死在了县大牢里。”
见父子二人这样,陆安世表面上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心里肯定是有些高兴的,他侧过身子,伸手邀请父子俩。
“二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书房里说话。”
心机深沉沈七郎
这句“以父事之”,份量是很重的。
因为在这之前,沈毅与陆安世的关系并没有多么亲近,甚至两个人见面都没有见过几次面。
陆安世虽然是甘泉书院的山长,但并不是直接教授沈毅的老师,两个人不是“师徒”。
这一次陆安世救了沈毅的性命,沈毅感恩之下,“以父事之”,意思就是将来把陆安世当作父亲一样来看待。
别的不说,假如沈毅真的把陆夫子当爹一样看待,那陆夫子会不会把沈毅当儿子看待呢?
即便不会,那以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不再仅仅是山长与门人之间的关系了,这个大腿就算是抱稳了。
当然了,之所以要与陆安世亲近,不完全因为陆安世社会地位高,更重要的是陆安世性格刚直,是个可交之人。
进入到书房之后,陆安世招呼父子俩坐下,只是沈毅现在还带着伤,没办法坐在椅子上,只能垂手站在父亲沈章身边。
陆夫子亲自给父子俩倒了茶水,放在了两个人手边的茶桌上。
倒完茶之后,陆夫子坐回了主位上,看向沈毅父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七郎这一次得脱大难,乃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这件事情老夫虽然出了力,但是归根结底,还是七郎自己救了自己。”
听到陆夫子这句话,沈章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向陆夫子,问道:“先生这话从何说起?”
陆安世面色平静,开口道:“那日,老夫去大牢里见了一面七郎,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当时老夫准备将这件事情的真相公诸于众,让七郎与范东成那些人打官司。”
“是七郎拦住了老夫。”
说到这里,陆夫子微微摇头,表情有些感慨:“现在想来,若当时真是这么做了,七郎的生死尚且不好说,但是现在是绝对不可能安然离开县大牢的。”
“说来惭愧,老夫这个年近天命之人,在洞明世事上,还不及你家的这个儿子。”
沈毅站在沈章身后,微微欠身,露出了一个微笑:“还是山长配合得好,山长如果不配合学生,学生这条命十有八九就要丢在大牢里了。”
“只可惜……”
陆安世摇头,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件事情,毕竟未得圆满,虽然保住了七郎的性命,但是元凶首恶,恐怕要一直逍遥法外了。”
听到陆安世这番话之后,沈毅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的站在老爹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毕竟有些事情是靠做出来的,这个时候空口喊出来,不仅毫无用处,反而会给自己惹麻烦。
就这样,父子两个人在陆安世的书房里待了盏茶时间,沈章便不好意思再打扰陆夫子了,拉着儿子起身告辞。
陆夫子起身相送,送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看向沈毅,然后对着沈章笑了笑:“沈兄弟,老夫有些话,想要跟令郎单独说说,你看可否?”
陆安世今年已经四十多接近五十岁,而沈章才四十出头,这一声“兄弟”倒也合情合理。
“这个自然。”
沈章一把把儿子拉到陆安世面前,然后开口道:“儿子,你好好听陆山长教诲,爹在门口的马车里等你。”
说完这句话之后,沈章便对着陆安世拱了拱手,转身朝着甘泉书院门口走去。
等到沈章离开之后,陆安世才看向沈毅,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他绷起脸看向沈毅,沉声道:“你随我来。”
沈毅闻言,垂手跟在陆安世身后,规规矩矩的重新回到了书房里。
进了书房之后,因为没有同辈人在场,陆夫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抬头上下打量了好几遍沈毅。
“前天,冯知县请老夫去县衙商议这件事应当如何处理。”
陆夫子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冯知县与老夫说,老夫去县衙瞧你的前一天,小女曾经去过县大牢,给你送了点吃食,结果……”
“在第二天时间,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县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小女去县衙看你的消息。”
说到这里,陆安世的目光变得诡异起来。
他看向沈毅似乎人畜无害的脸庞,声音有些沙哑:“后来,县衙查出
来,是有一个狱卒故意在传播这个消息,而这个狱卒之所以这样传消息,则是因为收受了你沈七郎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