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阳自然记得这位”熟客”,二话不说接过客人递过来的病方单子,扫了两眼后,放下方子,拿起戥子,转身拉开药柜格子,在小格里用手一撮,用戥子一量,动作与动作之间毫无停顿、干净利落,似乎是熟能生巧,似乎所有药材的位置他都熟记于心。
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就将方子所需药材全部抓取完毕。
罗大娘越看越喜欢,她这人没什么爱好,就爱给人说媒,街坊邻居十对小夫妻,有八对是她出面撮合的。
如今她三顾医馆,乃是受人所托,不多不少,刚好十家。
少年人面相生得极好,手脚麻利,脑瓜子好使,心肠极好,笑时温良无害,煞是可爱。
她曾有幸目睹,善良的小大夫背着药箱走过大街小巷,声声寒暄,烟火人间,小大夫眉目如画,睫毛弯弯,纤尘不染如画上仙,忽而粲然一笑,眸光眀烈,跃出画卷,融入凡尘。
如滴水落湖,涟漪阵阵。
……
罗大娘接过小大夫递过来的药包,趁机摸了把对方嫩滑手背占便宜,正欲报上十家芳心暗许姑娘闺名,谁知身后传来一声惊慌失措的少年大喊:“小阳哥!不好了——”
严阳见来人,诧异道:“大义,你又逃课啦。”
这个”又”就很灵性。
李大义一噎,随后慌忙道:“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刚刚来的路上看到一群无赖聚在一起,我墙角偷听,大事不得了!那群无赖受雇要去砸了你家!小老大虽然很厉害,但是走几步就喘,我很担心他一个人在家……”
话未说完,刚刚还淡定自若的小大夫已经化成一阵风飞走了。
罗大娘瞠目结舌,跑这么快?
这”小老大”究竟是谁?竟让小大夫如此着急?
……
无名山头深处。
烟熏火燎,失去内功的江洋大盗沦为熬药小童,搞得个灰头土脸,苦撑一个时辰,终于将药熬好。
端着略显漆黑的一碗药,闻着药味,贾亦真胃里直泛苦水,捏着鼻子走进茅草屋,见某口是心非的老头飞快收针,他看破不说破,问道:“老头,小孩什么情况?”
毒老头仍然没好气:“累的!”
“累得吐血我还是头一次见。”贾亦真觉得老头在忽悠他,“哎,老头,说真的,小孩是不是中毒啦,我刚刚熬药可是看到不少珍贵药材。”
毒老头嫌弃地暼了眼他手里的汤药,“这么多年你煮药的本事还是没有长进,真不是个东西!”拐着弯地默认”中毒”之说。
这么多年你骂人本事倒是更上一层楼。熬药小童敢怒不敢言,目光暼向床上躺着的小孩,倏然定住,忍不住嘀咕,“靠……还真是个小少爷。”
少年生得清秀,睫毛浓密纤长,脸蛋小巧,嘴唇苍白,看似脆弱,实际凶得很。
被踹的腰还疼着,贾亦真牙酸了会儿,余光中老头就要离去,禁不住心中好奇挽留道:“哎,老头,说真的,小孩中的什么毒?”
“能熬死人的毒。”老头声音硬邦邦的,“整日不适,肌肉无力,骨头酸痛,头晕脑胀,活不过二十。”
贾亦真听呆了,这也太惨了,记起自己绕路又上山,使劲折磨人耳,他愣愣道:“我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