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利看到他迅速朝这边瞥了一下。
随后,尤金·特纳张开手掌摁住桌面,轻轻说了一句:“啊哦。”
下一刻,他的脑袋垂直砸向桌子,鼻梁断裂的声音既沉闷又响亮。鲜红的血像油画颜料般溅在桌面上。他直起身,再一次用力下砸,半路被马特·默多克迅速截了下来。尤金一声不吭,像一只被活捉的狮子,用不可能的力量挣脱了对方,然后继续执行未尽的任务,没有一丝犹豫或痛苦,仿佛被捏在孩子手中的玩偶。第二次被律师死死抓住时,他已经把自己的半张脸都撞烂了。血块混着牙齿从他的嘴巴里落下,径直掉落在地板上。
守在外面的警察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们迅速冲进来,合力制服了尤金。戈登警长大声叫着:“我的老天!——快去叫救护车!”
现场一片混乱,众人慌张地挤在一起,把佩斯利推到了角落里。她紧紧握着手杖,垂下眼睫,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不止这两个……
她在警察们的叫嚷声中思索着。
“该死——这家伙力气怎么这么大!”
那个疤痕,她还见过一次。再想想……佩斯利迅速回忆了一遍——当时的环境也很黑,图案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脚下……在一只手的手腕上面。这只手应该趴在地上,正试图抓住自己,但迅速被踢开了……
——那个袭击马特·默多克的毒贩。
“多重人格。”
“……你确定?”
“申请心理医生介入,可以拖一段时间。如果法院那边听说这次的事,一定会提前庭审……得赶在他们之前。”
马特·默多克慢悠悠地推着一把轮椅,而佩斯利身穿宽大的黑色卫衣,低头坐在轮椅上。两个残疾人大摇大摆地在医院走廊里横冲直撞。佩斯利注意到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把卫衣帽子往下拉了拉:“唉,默多克,你知道历史上成功靠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did)帮自己脱罪的杀人犯有几个吗?我一节课就能全部讲完,还留三十分钟的讨论时间——左转,一直往前。”
两人平稳地穿过走廊,进入安静的骨科病房。
“就连哥谭都很少出现确切的did案例。”佩斯利继续劝说,“你这纯粹是在自讨苦吃。”
马特笑了笑,暂时没有说话。一位查房的护士路过这对怪异的组合,贴心地叫停了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抱歉,我的朋友腿伤复发,已经约了卡特医生——原谅我看不清路,请问他的办公室在哪里?”
“顺着这排病房向前走,最里面那间就是。需要我带你们过去吗?”
马特感激地笑:“谢谢,不用麻烦——看来语音导航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至少我找对楼层了。”
护士被他自嘲的语气逗乐了:“医生的办公室的确有些难找,昨天晚上警察送来了一名重伤患者,大家都很忙——如果遇到别的问题,请去前台找我。”她又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的人,对方始终一言不发,整张脸藏在卫衣帽子里,手指紧紧地掐住膝盖,显然是在忍受腿疾的痛苦。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慢慢朝里面挪过去,看上去有点凄惨,又莫名和谐。
等护士走远,马特拾起刚才的话题:“佩斯利,我想你已经有自己的结论了。”
“什么结论?”佩斯利重新调整坐姿,随后抬起头四处张望。
“你觉得尤金·特纳的确是杀人犯。”
“马特……”佩斯利止不住地叹气,“我得出怎样的结论,对未来的庭审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停下,让我看看……”她眯起眼睛查看病房门口挂着的病患卡片:“鲍威尔……胫骨骨折,脑震荡……感觉有点像,先进去再说。”
律师打开门,推着佩斯利进入昏暗的病房,再迅速把门反锁。一个腿上绑石膏的男人正懒洋洋地躺在病床上。看见两人闯进来后,他立刻瞪大眼睛,刚想叫出声就被恶狠狠地捂住了嘴。
佩斯利从轮椅上站起来,掀开男人的衣袖检查手腕,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疤痕。她松了口气:“就是他——鲍威尔,是吗?找到你了。”
鲍威尔试图挣扎,但律师的手稳稳地钳住他的下巴,膝盖抵着他的小腹,让他几乎动弹不得。很快鲍威尔就开始呼吸困难,整张脸涨得通红。与此同时,佩斯利迅速检查了整个病房,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只是在提醒你,普通的心理医生没有资格、也没有胆量轻易判断一个被指控谋杀的人患有did,这等同于替他脱罪——而且你说的对,我不觉得你的委托人是无辜的。证据链十分完整,没有任何矛盾的环节,比起特纳本人,我更相信这些东西。”
“哪怕你亲眼看见他变成那副样子?”马特见鲍威尔快要失去意识,稍微收敛了一点力气。
佩斯利拉上窗帘,然后回过头仔细观察鲍威尔手腕上的痕迹:“听着,我没有否认心理疾病的可能性,但是did?我真的建议你慎重考虑。我见过,也抓过人格分裂的罪犯。如果你想征求我的专业意见,我只能告诉你,尤金的症状和他们有明显的区别……”
“我明白。我相信你。”
“……”佩斯利抬起头:“什么?”
“我说,我相信你,佩斯利。你是这方面的权威。”马特温和地说道,“心理鉴定结果怎样都没关系,我只是想再争取一点调查的时间,直到找出真相。”他用那双空无一物的眼睛与佩斯利对视,“我希望你也能相信我。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