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梅道:“话虽这么说,但我这眼皮跳得厉害,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头。”
“没什么不对头的,这人吶,都见不得别人好,尤其见不得那些他瞧不起的人比他好,可搅黄饭局又怎样,阻挡不了我当副厂长的脚步。”姜源说。
“你说姜暮和姓赵的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咱们,你说姜暮为什么要掀翻桌子,这孩子最近怎么这么奇怪,我都快不认识她了。”李雪梅揪着心口的衣服道,“我现在一想到她这段时间干的这些事,我就喘不上气,她到底是怎么了?”
“能有什么事,累了累了,以后再说。”姜源催促着进了厕所。
厕所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李雪梅不高兴道,“什么叫以后再说?你不觉得姜暮她越来越离谱了吗?你不想办法管管她吗?”
“不管怎么样,她今晚这么干总归是没让张主任把那些事抖出来。”姜源说,“我女儿向着我呢,”
李雪梅气结,“真是昏了头了。”
姜源迅速关上门,“无论什么事都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教育孩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黑暗焰火
姜暮到医院没多久就醒了,安茜等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姜暮的晕倒,让陈立荣更加坚持姜暮被张文斌性侵的杀人动机。
尽管姜源和李雪梅很忌讳,但正是因为他们的强烈反应,使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陈立荣说,“他的父母一直在给她营造一个真空的屏蔽环境,但一个真空或者无菌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是不可能健康的。
“如果一个小女孩长期在一种家庭、社交、教育环境都相对封闭,又充斥着错误观念的情况之下成长起来的,她自然会觉得孤立无援、毫无安全感,没有能力向任何人求助。
“她需要良好的、正确的性的教育,而她的所有这方面的接触,可能都来自于犯罪分子。”
陈立荣所说的不无道理,尤其在见证姜暮的态度、反应都太过于激烈之后,安茜认同陈立荣的感觉就更加清晰了。
可是有种感觉告诉安茜,事情绝对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因为打更老头见到姜暮后的反应太可疑了,他似乎在回避什么,他和姜暮之间,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同时还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找到直接证据。
可真相又能是什么呢?
尽管姜暮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可讯问还是要继续,安茜在跟医生确认过她无碍后,立即将她带回警察局。
这是一场接一场战况惨烈的心理战,即便嫌疑人始终严阵以待,没有过掉以轻心,但在他们设置的语言圈套里,不断跳入跳出的思绪终会崩断出错,恐怕到时候,连姜暮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安茜觉得,她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
接下来的讯问由陈立荣负责。
陈立荣不想再继续纠缠她被性侵的问题,重新看了遍审讯记录,以及新取得的当晚饭局里服务人员的口供,捋清思路,选择了全新的切入点。
陈立荣道,“案发那天你们在聚餐?”
姜暮点头,“是。”
陈立荣道,“发生了什么特别的?”
姜暮摇头,“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是很普通的一顿晚饭。”
陈立荣道,“不是掀了桌子吗?”
姜暮顿住,“是。”
陈立荣道,“饭局上张文斌要说什么,你为什么掀翻了桌子?”
姜暮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只是以为……以为他不想让我爸爸当副厂长,他在故意说些报警自首这些有的没的搅局。”
陈立荣道,“你对大人的事很上心?”
姜暮道,“算不上……算不上很上心,但每天都听父母议论,也知道一些。”
陈立荣道,“敢掀翻桌子,这不像是你的性格。”
姜暮攥紧手心,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可能是因为……因为张叔叔带我来饭局前,曾亲口说过,他来饭局就是为了搅局的,他说他要砸场子,我当然……当然要阻止他。”
陈立荣道,“张文斌和你爸关系不好?”
姜暮点点头,“是。”
陈立荣道,“就算这样,你却还是觉得张文斌很好?”
姜暮愕然。
姜暮以为面前这位明显年轻许多的警官只是怀疑她掀翻桌子的动机,可陈立荣显然也是一个绕弯子设陷阱的高手。不到最后,她根本猜不出他的终极问题和真实意图。
陈立荣肯定地道,“如果你真的觉得他好,就不会那么激动地掀翻桌子了。服务员后来的口供中形容你当时的状态用的词汇大概有‘害怕、目眦欲裂、疯了一样……’,而这种突然的、失控的、违反常态的过激行为往往是一种积压的情绪表达,是不满、恐惧、痛恨,抑或是反抗,你属于哪种?”
姜暮不由得一顿,手又下意识去拽校服外套的棉质压边,他问的不是‘是否’类问题,而是你‘属于哪种’,这种问题实际上已经隐藏了结论——觉得张文斌很好是谎言——通常不能直接回答。
姜暮好半天才道,“我……我为什么不能觉得他好……我强调过他对我一向不错,他们大人的纠纷跟我又没……关……”
话说一半,停下了。自己也意识到了前后矛盾。指尖不由得狠狠掐了下手心,剧痛袭来,却被瞬间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压下,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陈立荣反问道,“跟你没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