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梅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朝客厅里悠然喂鱼的姜源抱怨了句,“大的小的都不让人省心。”
李雪梅忙个不停,终于炖上了菜,又来收拾茶几,看到茶几上放着一本毛选,翻开一看,里面的两万块钱用皮筋绑着,一动未动过,一股邪火又窜上来,她问,“李舰怎么说?”
姜源学着李舰的语气沉声说:“咱们办厂子是为职工谋福利,不是为了个人私利,副厂长的选任必然是要任贤任能的。”
话说的婉转又有格局,意思是,厂里从来没有走后门的“规矩”,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可以拿钱办事的交情。
李雪梅感到诧异,气恼道:“你又是怎么说?”
姜源郁闷,埋怨道:“我还能怎么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一向好强的李雪梅有些生气,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想必是姜源没有给李舰收下这礼的台阶,否则李舰怎么会拒之门外,这两万块也不少了,还是她借的,难道还会嫌弃她吝啬?
一时间,气血上涌,脸憋的红涨起来,她揪起喉咙上的皮拎了拎,猛咳了几声。
她起身把几件衣服掏了口袋,扔进洗衣盆里,强迫自己缓和情绪。
她又坐到姜源身边,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你最是瞧不起走后门这种事情的人,可是为了家庭,为了姜暮,咱们也要努力试试。”
“这个我当然知道。”姜源道。
李雪梅轻轻搓着他的手,常年干活的粗糙指腹磨砺着姜源的皮肤,也磨砺着男人的心。
李雪梅继续道:“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好,她姥姥入院花了多少钱你也心里有数,自从进了那个重症监护病房,那半个月几乎耗尽了咱们这十年攒下的这点工资,我知道你都是为家里的生活才肯去低头的,我和姜暮都知道的,我们只会引以为傲。”
李雪梅虽然没念过书,也没有文化,可最摸得准姜源的想法,姜源脾气不好,性格急躁,凡事需要正向激励。
姜源听了这些话,知道李雪梅误会了,解释道,“你不懂,若要送礼,早该提前送,你看李厂长出去销售时怎么送礼,飞天茅台几箱几箱送,长年累月地送,都是大手笔,就为了混脸熟,张主任在这方面的阔气自然更不必提,我们这是临时抱佛脚,有事现烧香,人家看不上也是情有可原。”
李雪梅惆怅,“那该怎么办?”
姜源道,“这个暑假学校计划建操场,但资金短缺,前日我申请补助时查了以往财政补贴的资料,偶然间发现厂里过往收到的补贴款和划拨到学校的金额不相符。”
李雪梅立即警觉,“你是说,中间有人挪用?”
姜源道,“厂里的财政补贴除了十五年前建小学,以及十年前建图书馆两笔大额的外,在这之间,还有七笔补贴,包括购买图书以及图书馆后续管理的经费等等,但厂里拿到这九笔钱后每次只有一部分转给了校方,上边不知道这些钱没有全部被转到学校,学校也不知道有这么大笔补贴的存在,如此一来,欺上瞒下。”
李雪梅骇然,“这可不得了。”李雪梅又想到什么,道,“图书馆更不必说了,只说二中那楼,当初学校初建的时候根本没有负责人,也没有校长,更没有财务建账,都是张文斌一手经办的……”李雪梅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这个混蛋,我就知道他不是个东西。可你是怎么查出来的?”
姜源道,“这边虽然对不上,但政府那边财政补贴的发放记录是可以查到的,我托了点关系,这件事一查就查出来了。”
姜源愤懑,还有几分怅然,“只是没想到,传闻中他们贪污的方法竟然是这种,我接手财务主任这几年,那账目乱套得很,参与的会计辞职或被辞退,张文斌和几位负责人、知情人统统不配合,无限制干扰我工作,跟本毫无头绪。大家都说他们贪污,可我以为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工程上作文章,所以我的重点都放在这里,可惜根本找不到证据,谁又能想到李舰之流竟然敢在财政专项补贴这一块资金动手脚。”
姜源咬牙切齿道,“这些年我因为这事儿吃了多少亏,这回且看张文斌还怎么嘚瑟。”
吃了不少亏确实不假,他这个财务主任一直当的憋屈的很。
当年建学校和建图书馆时都有大量工程项目要处理,都是张文斌一个人全权负责的,被他故意搞得账务混乱,那个时候本来财账就不健全,如此一来更是一笔糊涂账了,很多工程细款的去向模糊不清,张文斌自己也记不清,连会计有时也搞不清哪一笔钱是干什么用的,厂里上层不满,还派人下来查过,几个老头几个月下来没查出个所以然,最后却把几个会计辞退了。此事引起了领导的重视,姜源临时被推上这个主任的位子,目的就是查张文斌的账,却一直被李舰盯着,竟干得罪人的事,费力不讨好。
如今却是大快人心。
李雪梅激动说,“他们真是胆大包天,什么钱都敢动。”
姜源道,“可惜查不出李舰一点蛛丝马迹。”
李雪梅道,“张文斌私藏小金库除了能拿点油水,大部分钱大概也是给上边填窟窿的,这要是没有李舰批准,他敢干吗?这事儿跟李舰绝对脱不开关系。”
姜源说,“我把这件事故意透露给李舰,李舰几句话就把干系摆脱得一干二净,屎盆子全扣在张文斌头上。”
李雪梅道,“狡兔三窟,李舰心思可深着呢,他要是想全推给张文斌,十个张文斌也对付不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