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忽然沉默了。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叹了口气:“诸位先起来,有的人膝盖烂了,别将伤弄得更严重了。”
然而方才那句话却像长了千丝万缕般,将所有人的心提起来,又将所有人的目光拉扯至了晏安一个人身上。
众人期待道:“殿下?我们是不是有救了?!”
“我们全家不求妩净,不求姣子,只求你啊太子殿下!”
“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他们天天都在喊殿下的名字……殿下能庇佑我们的对吧?!”
“一定是的对吧?!殿下你……还有你们……疫病都已经治好了,我们是不是也马上就会被治好?!”
他们哪里知道,身在宫中的人不是治好了病,而是从未得过。晏安心中像压了块大石,沉得他喘不过气来:“诸……诸位……”
“我们能得救的是不是?太子殿下,你说话啊!你说,我妻儿能得救的对不对,他们可是连睡觉都在念叨你!你说话啊太子殿下!!”
逐渐地,人群失了耐心,没有人起身。从中冲出来一个抱着婴儿的老妇,她跪在晏安的脚边,怎么都不起来。
“太子殿下,我听这群刁民逼问你,肯定吓到你了!我知道的,你从小都住在皇宫,没有见过我们这种贱民,所以很害怕!我知道的!”
晏安有些站不住了,因为他垂眸看下去,发现老妇怀里的婴儿面相发灰,气息微弱,已经将死。
他说:“老人家……”
老妇受惊似的:“不,我不是老人家!我只是……我只是昨夜突然白了头发!殿下!我……我不会逼你的,求你告诉我,近来我疼痛少了许多,这场瘟疫是不是快过去了!”
晏安道:“姑娘……”
谁料那女子忽然“咚”地声拿头撞地,道:“我求你……我求你告诉我啊!我快活不下去了,我家里已经死完了!!我活不下去了,求你说啊!你说啊!”她磕得头破血流,拉扯着晏安的手,失神地望着晏安,“殿下……我刚才差点就死了。”
听了她这话,晏安才发现女子的脖颈处有一圈被绳索勒过的狰狞的血痕,但由于先前头发的遮挡,晏安没有看见。
“你说啊殿下!”
“殿下你快说,我们都信你!”
“我们有救了对不对?!”
“……”
晏安后背全湿了,他勉强稳住身形,艰难道:“会……会有救的。我会想办法……嗯,我一定会救你们的。”他手掌冰凉,将女子扶起来,“你要好好活着……这是冬衣……来年,来年开春,”
他这话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众人眼中像骤然燃起来两团火,盯着晏安,要把晏安焚烧干净:“多谢殿下!我知道,殿下日夜都在为我们!”
“太好了!”
“殿下真是救世之主!”
“……”
当夜,晏安终于病倒了。他烧得恍惚,发狠似的要把这些时日的病全讨回来。
意识飘忽间,他听到有人开了他的房门,下一瞬,那人来到床边,俯身抵住了他的额头。
须臾后,那人离开他的额头,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晏安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角,喊:“老师……”
化鹤说:“我在这。”
化鹤瞧着床上的人病气环身,想要努力清醒,却反复陷入迷蒙。他轻声抚慰说:“这些事你第一次做,已经做得很好了。”
晏安摇摇头,泪水立马盈出眼眶,他十分委屈:“怎么办啊……老师……我谁也救不了……”
化鹤用指腹抹掉他的泪痕:“你要救很多人吗?所有人?”
晏安啜泣道:“交换……”
化鹤再次俯低身子,说:“什么?”
晏安道:“神啊我愿拿我所有的寿数……去救他们。”
化鹤这下听清楚了,他替晏安掖好被子,笑说:“傻子。”
他一病三日,卧床不起。百姓一连计入没见着晏安,仿佛失了主心骨,人心惶惶,后面听说他病倒了,又纷纷为他祈福。宫内也被搅和得不安宁,据传闻,有侍女夜里送药,竟见着太子殿下寝殿内有两个高挑人影。
眼看谣言从“鬼怪”变成“情郎”,越来越荒唐。晏安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下,于是他声称只是在练习老师教的傀儡术,夜晚寂寞,总得有人陪伴。
许多人讪讪点头,纷纷表示理解。
晏安瞧着这些表情,总觉得他们理解错了。
冬天彻底到了,一场一场的厚雪压住枝头,百姓的房屋正在重建,许多从邻国贸易而来的粮食物资也逐渐解了饥荒,然而疫病虽靠气候压制,扼杀了部分散播途径,却始终不见彻底痊愈。凛冬一到,死的人却并未减少。
答复药师齐聚宫廷,商讨钻研新药,但人才寂寥,许多英才也被瘟疫夺去了性命。
晏安只生了场小病,很快痊愈。皇帝忧心不已,所有人都在说“幸好”、“幸好”但自那之后,太子整个人都郁郁寡欢,萎靡不振的,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撑过这个冬日后,活着的还有多少人。
来年春日,落雨后又是一场未知的劫数。
然而就在有一天,化鹤却突然带来一个好消息,道:“我搜寻数日,终于找到了驱疫之法。”
晏安正坐在破庙前,盯着落雪的眼眸里似乎亮了一下。
化鹤道:“外面天冷,进来说。”
他抬手捏了个火诀,就地烧了堆火:“母神率四大古族战疫鬼的故事听过吧?”
“听过。”晏安道,“不过疫鬼未现身,又要如何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