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正好巧不巧刮起狂风,大雨剎那间倾盆而下,窗牖没关紧,“哐当”猛响几声,风钻进房内,阴风怒号,骇人惊心。
晞婵失声惊呼,忙缩进被里,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头顶。
以前她并没这么怕,只被一箭穿喉的那日恰似此时天气,阴冷没有一丝生机,狂风呼啸,令人胆战心惊,再联想起血流成河的荒颓宫城,不觉脸上苍白恐惧。
李覃第一时间去把窗关了,顾不上点灯,飞走回去钻进帐内,掀开被衾一把将晞婵揽在怀中,宽厚手掌急忙擦去她额头的冷汗。
“怎怕成这样?风吹的,过一阵就好了,睡吧,有孤在。”
安慰过后,他还是皱起了眉,日后若是他出征在外,她一人在家中,再有这样的恶劣天气,该如何是好?
以往她又是怎么熬过的?
他无声轻叹,手上安抚似的轻拍怀中怯弱女郎,低头随意说起,好驱散她心中多想:“以前都是婉娘陪着你?”
“嗯”
“也好,孤不在的时候,也能稍稍放下心。”
晞婵愣了下,而后悄悄环紧李覃腰身,依偎在他那跳动有力的胸膛,鼻音囔囔地小声不依:“惊惊只要夫君。”
他外出打仗是常有的事,小姑娘不会不理解他的身不由己,此时温声软语,无非是在他面前耍耍小性,要他体贴不论,其中情感,自是流露完全。
李覃弯唇更是揽紧,暗哑低笑道:“怎么个要法?”
他故意问她。
“即使海枯石烂,你见了我,也愿像此时这般亲密相拥,”她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道,“这便是惊惊唯一想从夫君那儿要来的。”
李覃心头大震。
他凝视向她默然不语,过了有一会儿,才携起她的手,紧握了握,淡声道:“不过是孤的真心,你想要,给你就是。”
晞婵仿佛极为满足,望他不住,只听李覃脱口而出:“孤许你一诺,倘若与你父兄生死交锋,只要有孤上阵,无论胜败,保他二人不死。但若是因此失利,命悬一线,也算是孤力有未逮,无话可说。”
她不敢再看他。
心上痛的好似不能呼吸。晞婵怔住了好一会儿,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她不是不明白,李覃性情桀骜,并不拘于情爱,更胸怀天下与王权霸业,做出此等让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又对她有多重的情。
晞婵暗自红了眼眶,不禁仰头亲了亲男人的下巴,语气轻缓地多问了句,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若是以后惊惊犯了夫君不会原谅的错呢?”
“允了你的,即便世事变迁,孤也不悔。”
话音落下不久,两人谁也没再出声,在狂风怒号的阴雨夜里,相拥取暖,沉沉睡了过去。
秋风渐冷,树叶慢慢枯黄。
那晚过后,裴度只停留不到半日,便启程离荆,陆夫人更是不悦,心中替李覃不平,却反过来被李覃三言两语威压下来,从未明面上找过晞婵的事儿。
那厢李箖琅为着大婚日自己的断言正是羞愧,听得裴度与晞婵从小一块儿长大,亲如兄妹,但凡遇上裴度便觉不好多话,客套两句也就作罢。
无奈的是,她晕过去后,姚崇见劝不动李覃,只通宵写下一封肺腑之言留给李覃,天一亮就启程回去了。晞婵醒来去寻,小厮只道,大爷让给女君代问个好,已家去了。
如此也就没法再问,只得再寻时候。
日子平淡了小半月,这日李覃出征不在,晞婵正与李甄窈下棋,忽有一老媪急匆匆跑进西堂来,上前说话:“女君大事不妙了吶,林夫人跑来府上,说是陆公子待她刻薄,日子过不下去了,又无兄弟姊妹爹娘的,便来投奔将她嫁出去的夫人,口上只说无论如何也是不回去了,闹着要和离。”
听罢,李甄窈搁下一白棋,冷笑道:“倒是想起我们李家来了,也不知是谁当初挤破了脑袋要攀龙附凤,而今如愿攀上陆表兄这个金疙瘩,前些时候还乐不可支,现在过不下去,反来找回我们李家?她不念着恩情,真当以为自己是李府的姑娘,成了她娘家?”
“若她不想成婚,一时走了也没人阻拦,自个儿心甘情愿嫁过去的,这会子又闹什么闹?”
“再说了,就算爹娘兄嫂大度不计较被此女算计挑拨,”说着,李甄窈不由分说便拉起晞婵,径直往哭闹声的方向奔去,“本姑娘还没找她算账呢!要闹,就去别处闹。”
美人泪
那边待客的堂厅里,陆锦绣端坐从容,正淡然自若地品味茶香,不过几步的座下,梳着妇人发髻的林纤跪至她膝下,欲语泪先流。
李甄窈拉着晞婵到时,只听她楚楚可怜道:“夫人明辨,当初我无依无靠,虽一心敬慕君侯,却不得见,只因不愿错过遗憾半生,才出此下策,但我诚心侍奉夫人,并不曾有丝毫虚情假意,那日所言,不过是任性气话罢了。”
“君侯临时悔意,要娶旁人,我也不曾大吵大闹,心甘情愿成全他们,如今卓皓张口闭口就是和离,岂念半点夫妻情分?我又如何在家中自处?”
“那依你所言,是要我做什么?”陆锦绣淡淡掀开眼皮,瞥她一眼。
“好歹劝一劝卓皓,”说完这句,林纤并未止住话头,而是抹了把泪,斜跪在地,似是无奈伤心至地道,“只近来陆家我是回不去的,既已赌气离开,回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瞧不起我?还请夫人舍出一间好坏不论的遮雨地方,容我暂住一段时日”
话音未落,李甄窈听不下去,三两步上前走到堂中,急道:“你还想住下?住下膈应谁呢?这里没你待的地方,以后莫要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