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对的日子,怎一个焦心了得。
他肆意惯了,把事情想通,也就不会再顾虑别的,只按着心意去做。
早把昨晚才暗想的“再不是他的惊惊”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这般毛躁,晞婵也猜到八九分,忍不住偏开头,伸手去将他埋进脖颈的脑袋推离一些,柳眉轻轻蹙了几分:“没见过像君侯这般翻脸比翻书还快的。”
这会儿她再低调,也不由得遐想到底是不是自己这张脸当真如民间所传的那般,能抵万军。不然没头没尾的,她也实在想不出李覃为何阴晴不定,现在又一副非她不可的模样。
连背上的伤都不顾了。
两人一进一退,竟也拉扯出了一团浓聚在帐中的热气,仍未撤去的红纱帐宛若被风吹似的,摆个不定,高高悬挂在春色上方。
帐中美人儿声音软了个极致,不消看,便知是怎样一个形景:“你胡来什么?难道还不嫌伤重,非要残了的好?”
“也是,不如你主动些,我先不动。”
晞婵薄汗微沁,忙咬住唇道:“李大人还是打的轻了。”
成婚一事出来,她才明白他口中的计是什么计,他的确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娶别人,但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她睁了睁眼,缓声问道:“成婚一事,为何只字不提?你若怕我生气,也是不必,只因我也为陆家那些蠢蠢欲动,妄图夺你性命好取而代之的旁支而忧思不已,生怕此事不了,他们便拿你出气。”
李覃忽掀开眼皮,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见此,晞婵一边趁空平复着气息,一边淡声说道:“并不需要君侯把我想的太好,身处乱世,若想保全性命,优柔寡断不是出路。君侯怕不是以为,我会因此觉得林纤又或是其他女郎无辜受了牵连,从而自责不已,甚至埋怨于你?”
李覃抿唇沉思。
确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晞婵从他神情察觉出回答,笑道:“你倒是想多了。既能让君侯全身而退,也能保全自己,难不成还有比这更好的法子?天时地利人和,我并没阻拦的理由。况且林纤来此正为荣华富贵,显然的事,我一个外人又怎能伸手去拦人家嫁入高门陆氏?”
说罢,她细细的看了会儿李覃神色。
她很清楚,不告诉自己,一定是另有隐情。依李覃的性子,不大会因这儿女情长的一点便选择隐瞒,他心思缜密,也更不会不考虑事情败露被她知晓的后果。
为这个原因,完全不值当。
既然他咬死不说,她不妨试着问一问,摸个底,好有把握。总好过云里雾里被骗了还不清不楚,依旧待他如初。
更让她想不明白的是,昨晚她不过软了软,他竟气消的那样快?
今日可就粘她粘成这样。
这个疑惑先前她就有过。
想罢,晞婵似笑非笑地抬手抚他侧脸轮廓,却让李覃浑身不觉发凉,正是心虚的,他忙藏严实了,坦坦荡荡的也看着那双潋滟水眸:“都说了,是无意。怪只怪阴差阳错,每每想与你解释坦白,总被突发情况截断。”
空气安静了半晌。
李覃受不住这静,瞅她一眼,眸色晦暗不明地继续补道:“比如你被段灼带去我营帐的那次,本是入夜疲惫,明日再跟你说出隐情,哪知你竟要捅我刀子,也就不想说了。”
快别问他了吶!
再问,他便去把父亲的搓衣板取来,也关上房门折腾一番才是。
他属实淡定的有些过分了。晞婵不知他是刻意伪装,直觉他太过云淡风轻,不把她的话当回事,一气之下,竟联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李覃,你当我是鱼转眼就忘吗?你再浑水摸鱼,不交待彻底,倒不如闪身起来,容我让婉娘她们带了铺盖,去阁楼住着!”
若只为安抚陆家,又怎会牵涉到姚崇?
不过是与她商量用计便可的事,何至于做到大军压境,甚至夺了豫州五座城池?
如此大的阵仗,单为博得陆家外祖父他老人家的欢心,实在说不过去。因为那信他不告而别,并未说明要娶林纤是为今日做伏笔倒也说得过去,可李覃既满心是她,又怎会因他老人家一句话,便不由分说地去豫州逼婚?
晞婵越想越觉得不对,但一时又没有头绪,脑子里不由得混乱成了一团。
这事他不说,她也有的人可问。
晞婵松下心,拍拍他的臂膀,不再追问下去,反笑了笑说:“还不起来?药还没上好呢。”
猛见此,李覃也暗自大大松了口气,喜不自禁道:“你不恼我了?”
“恼你什么?”
他默了默,脸色铁青道:“就是”说着他自个儿都想给自己几个响亮巴掌,奈何后悔也无用,但徐州到手在即,除却伤了惊惊的心,他倒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别吞吞吐吐的,你做也做了,这会子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李覃瞬间蔫了,低声叹道:“那五座城池,看在你面上,算我对不住你那父亲穆廷年,听闻你兄长被段灼伤了?这倒是兵家常事,也不奇怪”
触及晞婵凉了的视线,李覃忙止住话,俊脸僵硬道:“但他是你长兄,你恼我同样也是应该的。”
晞婵纠正道:“也是你岳父。是你决意要娶我,却连妹夫这个名号都不愿接吗?”
“惊惊!”他嗓音忽沉了些,带着警告。
晞婵吓了一跳,瞧着他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半晌,李覃眸色又深又冷地凝视她道:“你明知是何道理,何必说些不切实际的胡闹话?往后休要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