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又皱起眉,小声咕哝了句:“我记得四楼一直是锁着的,今日怎么突然开了?”
婉娘先问:“我没见过你,是新来的?”
那女郎笑应:“才来两日。”
婉娘忽然想起她那句话,思忖一番,还是多嘴问了:“方才你说四楼一直是锁着的?”
四楼她家女郎记着君侯叮嘱,从不曾上来过,她也从未听人提起过,四楼还加了一把锁。只以为仅有阁楼平日用玄铁锁着。
“对呀,”女婢一笑,满脸疑惑,“我是听府上老媪们说的,这几日她们不知道起了什么兴子,一直在说这阁楼的事儿,弄得我也好奇起来,就多问了些。昨日我好奇来瞧了一眼,还是锁着的,现在居然开了。我还以为是君侯回来了。”
婉娘略一沉思,忙问:“你说的那锁,是锁在何处?”
“您怎的这样问?除了锁在门上,还能锁在哪里?”女郎被逗笑了。
然婉娘心中却大惊。
不妙!
她家女郎手中的锁,可不是开这门的锁!
门却凑巧在这时开了。
她“哎呀”一声,慌里慌张地就往里面跑去,那女郎见她神色奇怪,撇撇嘴,就自顾自下楼离开了。
木板搭成的楼梯上,黑漆漆的。没有点灯,没有月光,两道身影在完全黑暗的地方摸索着,急匆匆往楼下跑。
婉娘在前,晞婵在后。
两人互相搀扶着,没有一瞬停顿地往下跑,仿佛身后追着洪水猛兽,发额间都急的有了汗意。婉娘时不时回过头,低声催促:“女郎快!”
晞婵慌乱之下,踩空了一个台阶,顿时沿着硌人的阶梯滚下五六阶,后脑勺撞在栏杆上,声音沉闷。婉娘保护不及,顾不得惊慌大叫,失声地直奔下去。
她将昏沉的晞婵扶起,急的连连喊叫,却都没有回应。
正当她打算心一横去喊来仆妇时,晞婵悠悠转醒,低低唤了她一声。
“婉娘我们快走。”
婉娘擦擦泪,心中酸涩无比,仍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默默地将晞婵搀扶起来,让她依着自己,两人尽快地往阁楼外走。
哪知即便她二人紧赶慢赶,阁楼外还是燃起了熊熊火把,照着微亮的院子,晨光被乌云挡着,一丝不透。
看样子府上所有人都到齐了,将阁楼团团围出。
见她二人,陆夫人笑哼一声,勾唇讥笑,道:“晞婵!你且说说,为何你房中书案上有一诗筒?和覃儿放在四楼的那只一模一样。他那个可是自己亲手打磨制成的,样式有其一未有其二。我好心让赵媪去寻你,告知眷写内容有错,却不想竟发现这等丑事!”
晞婵面色苍白,但小脸依旧坚韧从容,她错开身侧婉娘,自己站稳,看定陆锦绣眼中的自信得意,悠悠开口:“事情到底如何,你比谁都清楚。”
陆锦绣拨弄指甲,不慌不忙地道:“我自是清楚。”她抬眸,睨笑,“方才不久,我还怀疑你二人手脚不干净,不成想现在就铁证如山,怎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你晞婵是何品性?”
紧追其后的,是李甄窈的大骂:“我早知你不会安分!”她仍旧同晞婵初见时那般,着一袭鹅黄裙裾,此刻站在她母亲面前,对着晞婵环臂冷笑,“穆刺史不愧是卑鄙惯了,连她的女儿也跟着卑鄙,好好一个女郎,竟觊觎别人家的东西,你们穆家上下,也就穆公子能看!”
晞婵皱眉,正欲说什么,李甄窈看出,立即拔高音调,堵住她的话,抱起园里一块石头,气红着脸,气势汹汹地走回,旁人见她这架势,吓的连连后退躲开。
她像是怒不可遏,一边大力将石头朝晞婵砸去,一边撕破脸皮,愤愤地道:“亏我以前瞧你安分可怜,多加体贴,不成想你穆家除了穆公子当真一锅老鼠屎。阿兄不在,你就打起四楼的主意,怎的?以为里面藏着我阿兄的弱点?晞婵,你就是个穆家派来的奸细!”
石块飞来。婉娘不顾一切地上前护着晞婵,脸上血色尽失。她家女郎刚从楼梯上滚下,如何受的住这一击?!
晞婵见此,却是念着婉娘年纪大,伤筋动骨不是闹的。也毫不犹豫将她向后转,自己用背挡下了那个让人躲闪不及的石块。
陆夫人大笑,道:“好一对惺惺相惜的主仆,旁人看了,不当还以为是我李家欺人太甚!甄窈,你且退下,不可再乱来!”
那边的晞婵却早就倒靠在婉娘身上,几近昏迷。
婉娘望着偌大院中,分明火光明亮炽热,却如深渊,恐怖如斯。逃,不知道该往哪逃。救,不知该怎么样救。她悲痛万分,无奈郁闷,却只能望着苍天,老泪纵横。
走不得,救不得。
她抱紧怀中的美人儿,冷眼瞧着她们李府上下,道:“我家女郎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曾说出,你们就接二连三堵口作难,咄咄逼人,也不过如此了!”
陆夫人嗤笑,道:“铁证如山,有什么好解释的?还不来人,将她二人轰出去!”
当即有个仆妇上前,拉扯两人。
婉娘一面流泪责骂,一面死死拉住怀里娇容苍白的晞婵。
拉扯间,晞婵头脑清醒了几分,拨开蛮横的仆妇,直直地瞪向怡然自得的陆锦绣,口气即便虚弱,却清晰有度。
“四楼昨日未开,黎明时分却开了。原因你们各个心中有数!我眷写时,习惯在一卷后面记上时辰年月,最后一卷是老子的《道德经》,夫人大可去派人拿来看看时辰,从您把暗格钥匙给我开始,再到如今你们四面围堵,莫非我有三头六臂,才能在短短一炷香内将东西搬走,再上阁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