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林先生,抱歉打扰了,我是王尧。”
“什么事?”
听出林见山语气里的异样,王尧顿了顿,先关切地问:“林先生,你还好吗?”
“我很好,”林见山心绪繁杂,把什么礼数都抛之脑后,冷淡道:“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挂了。”
“等等,”王尧叫住他,“我想问一下,安安小朋友在不在你身边?”
“怎么了?”
“我刚刚看见他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上了车,但因为在街对面,离得有点远,我怕自己看错了,所以跟你确认一下。”
林见山心下一跳,手机贴近耳朵的同时不禁坐直了身体,精神也振作起来:“陌生男人?长什么样?”
王尧凭借记忆形容:“瘦高个儿,戴眼镜,穿了件深灰色短款风衣,至于长什么样,我没看太清楚。”
但这就够了,因为无论从哪个特征来看,王尧口中的那个把安安抱上车的男人都绝不可能是辛衍。
林见山脑袋嗡得一下,整个人如坠冰窟,他匆忙对王尧道:“抱歉,我先打个电话。”
挂断通话,点进通讯录给辛衍拨了过去,响了一下就被接通,辛衍的声音却是从容不迫的:“林哥?”
“安安呢?”林见山边讲电话边从沙发上起身,步履飞快地往外走,此时此刻的他顾不得追究其他,只在乎安安的安危。
“安安在不在你身边?告诉我实话。”
他陡然激动起来的质问语气让辛衍默了一息,再开口依旧冷静:“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别担心,我保证安安没事。”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打碎了林见山仅存的一丝希望,他只觉眼前一黑,扶着门把手深呼吸一口气,对电话那头的人道:“我不能失去安安,辛衍,无论如何,你要找到他,你要让他毫发无损地回到我身边。因为安安,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听他说完,辛衍没有立刻回应,呼吸声透过听筒传过来,沉重而克制,良久,他答:“好。”
车停在臻园酒店门外,林见山从旋转门内疾步走出,拉开副驾坐了进去。
“有线索了吗?”
等他系好安全带,辛衍一脚油门踩出,道:“你听说过楚行昭这个人吗?”
“楚行昭?”林见山转脸看过来:“是谁?”
“安安的亲生父亲,你那个高中同学的前夫。”
“是他带走了安安?”
“对。”辛衍打转向灯,将车子拐上主干道,“所以你不用担心,起码这个人不会伤害安安。”
林见山却没有善罢甘休:“那他又是怎么从你手里把安安带走的?”
辛衍像是梗了一下,酝酿词句跟他实话实说:“是我让苏峤带着安安去吃甜品,回来的时候俩人看到路边有只流浪猫,安安想养,苏峤做不了主,就打了个电话给我,结果一扭脸安安就不见了。”
林见山听他讲完,简直要被气笑了,一时间不知该怪辛衍不负责任随随便便就把安安丢给秘书,还是该怪苏峤带孩子粗心大意,事已至此,他只希望能快点找到安安,同时又担忧起另一件事,如果那个叫楚行昭的想以孩子亲生父亲的身份抢回安安,最后闹上法庭,他的赢面又有几分?
各种令他始料未及的变故纷沓而来,林见山只觉心力交瘁,靠坐在椅子上盯着簌簌后退的街景沉默下来。
等红绿灯的时候,辛衍偏头看他一眼,问:“你怎么了?”
林见山仍旧盯着前方路面看,夜深了,人行道上只有晚归的上班族跟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小哥来回穿行,这是他们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囿于这座城市的钢筋水泥间,到底是在同命运搏斗,还是在被命运摆弄?
“没怎么。”
红绿灯切换,车子提速滑出路口,辛衍又问:“你跟我姐都聊了什么?”
林见山:“你想知道?”
辛衍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都行,说不说看你。”
斑斓霓虹淌过前挡风玻璃,印在林见山的视网膜上,像个光怪陆离的梦。
“辛衍,你骗过我吗?”
“后悔有用吗?”
车子打着双闪在路边停下,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封闭的车内空间陷入落针可闻的安静。
良久,辛衍终于道:“我姐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你那么聪明,何不猜一猜呢?”
很难得的,林见山终于从辛衍向来淡定自若到无懈可击的那张脸上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仓皇,自己占据了上风,却并没有感觉到快意,像个独自行走在战壕里的孤胆英雄,虽然胜利了,却放眼望去只剩满目疮痍,内心涌起的除了悲凉,再无其他。
“林哥。”辛衍转过脸来,昏暗光线下凝视着身旁人的眼睛,他的五官轮廓依旧是那么的迷人,甚至比八年前更甚,一瞬不瞬看着你的时候,很有种情深似海的错觉。
“无论我姐说了什么,请你相信,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
谁能不被近在咫尺的这双深邃眼眸攫取魂魄呢,有句话说得好,温柔刀,刀刀要人命。
“那你告诉我,”林见山直截了当地问:“八年前在辛老先生家,他找我谈话的那次,你到底知不知情?”
辛衍瞳眸微震,缓缓垂下了目光,这一幕落在林见山眼中,基本已经等同于默认。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问:“辛悦说,当初辛老先生的那个计划,其实是你的主意,是她在骗我,还是果真如此?”
等了两三秒后,他听见辛衍低声回答:“她没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