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雾气重,叶澜在头上包了一块方巾。方巾摊开呈长方形,戴时将对角折迭,从额前向后面缠裹,再将巾角绕到额前打结,一个能防尘又朴实的“包髻”就好了。
基本上每个妇人都是这样打扮的,要想漂亮便在包髻上做动作,没有绢花和靓丽的首饰就用颜色艳丽的布,或者包成各式花型。
采花不是什么累活,稍稍年轻一些的小娘子都想着好好打扮,队伍里边叶澜算是最年轻的一个,但她的包髻最简单朴素,布色跟衣裳差不多。无他,她光是扎发髻就要手忙脚乱好一会儿,要搞花式可谓是强人所难。
落到其他人眼里则是少了之前的张扬,加上她落水之后的变化天地可鉴,因此所有人对她都还算客气,哪怕是从前那些跟“她”有过冲突的小娘子也没说什么。
晨间雾气重,四处都像是罩了层纱,走在道上不过一会儿鞋面就湿哒哒的。雾水洗涤翠色和其中掺杂的落黄,田埂上的叶子挂着银白的水滴欲掉不掉,大概是妇人说笑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叶子上的露珠,经过田埂时还隐约能听见嘀嗒声。
有些砸在头上,顺着额滑到眼前,绵延一阵濡湿感。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叶澜平日里同她们的交集并不算多,因此不怎么能说进她们的话题。不过山里这个时候的空气干净湿润,在肺里走了一遭很是舒服,她顾着呼吸新鲜空气,没怎么在意旁人说的话。
注意到她一路的沉默,宋张氏便将话引到她身上,“前几日见你家秦大又是砍竹子又是挖土的,这又是要做些什么新鲜玩意儿?”
叶澜想起院子里那窑,做好之后剩的土拿来补了灶台。人来人往谁都能看见院里在做东西,遮掩反而会让人觉得鄙夷,于是她大方说自己做了个烧窑。
同行有个妇人疑惑:“窑?要烧柴直接在院后挖个坑就可,何必大费周章在院里做一个?”
“这窑是用来烤饼子的。”叶澜淡笑,简单同那妇人解释了一番用途。
“想不到澜娘还有这手艺,还没听村子谁家做过这个,做成之后也教教我。”宋张氏如是说着,话里诚恳,丝毫没有阴阳怪气的意思。
八字堪堪一撇的事,叶澜也不敢打包票窑一定能做成,话里保留三两分,说日后要是成了一定让大家尝尝做出来的饼子。
话匣子打开了,主动和她说话的人也多了。一个身材较丰腴的妇人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你那小饼子是怎么个做法呀?就是薄薄的,一小片的那个。”妇人伸出两根短粗的手指比划,指腹粗粝,一看就是长期干活的,“我家那小子看见你家予哥儿和月姐儿吃,回来之后日日缠着我做,我哪里会这稀奇玩意儿,天天吵的我脑袋疼。”
虽是一个人问,但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听见不是白面做的顿时不约而同舒了口气。白面哪是寻常人家能常吃的东西,更别说给小孩当零嘴,还以为秦大打猎这么赚银子呢,竟然能这样随性吃白面,看来同他们家没什么不一样,都是用现有的变着花样吃。
这一下让所有人对叶澜都更亲切了些,个个都和蔼可亲跟她讲话。
一行人就这样边聊边走到了山脚,有着宋张氏和李寡妇在一旁岔着话,叶澜也没听见什么刻薄的。进了山,大家的力气不见消减,这次不同于以往,没有孩子和秦铮顾着她,脚速慢的她自然就落到了队伍最后。
好在这金银花开得不高,半山腰就有很多,找到金银花的“老巢”,人群分散开摘自个的去了。
叶澜停下歇了一口气,随后也动起手来。
花还没彻底开放,有些花瓣还是闭合的。金银花金银花,每条藤上的枝叶间都是两种色彩,金的柔嫩银的洁白,花瓣上还点缀着水珠。贴着花茎把花摘下,篮子满了就倒进背篓里,混了些误采下来的叶片也无妨。
做惯了农活,大家手脚利索一个比一个利索,没多久筐里就塞得满满当当,有人已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站在山腰上叉着腰吆喝,“可摘完了——?”
“没有没有,你急个啥子,赶着回去奶孩子啊?!”宋张氏张着大嗓门回她,打趣的话把其他人都逗笑了。
李寡妇也应和:“光顾着同你们笑,我这才半篮,好啊你个老娘子,背着我偷偷抓紧手脚,自己摘了个快活!”
爽朗的笑声在绵延的山谷回荡,叶澜跟着笑,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快,唯恐她们要走了自己还没摘多少。不过宋张氏和李寡妇的速度总跟她差不多,叶澜的小背篓差不多满了,她二人也嚷嚷着够了可以回去了。
薄雾不知不觉散得无影无踪,身上沾的那些水汽也随着劳作蒸发,回去的路上叶澜依旧是跟在队伍最后面,前边的妇人身仗都不算高,因此她一眼就看见了从村口走出来的陌生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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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髻上扎着一块红布,手上捻着一张红帕子,短胖的身材走起路来一踮一踮的,走到身边时才仔细瞧见她走路脚跟没着地。同采花的这一批人擦肩而过,对上打量她的视线也不扭捏,帕子往嘴上一挡,下边咧开的嘴角却是一点没遮住,脸上的肥肉也堆了起来,眼睛都成了一条缝。眼神还要往她们身上刮一遍,让人看了多少有些不适。
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瞧着都是老实巴交的样子。
“这是来找谁家的?”等隔得开了,前边的有人拉着旁边的妇人问话。
“这我哪知道,谁家有未出阁的姑娘就是找谁的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