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看不起沈翌,现在却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天是他们公司年会,莉莉安作为他的女伴陪着自己喝了很多酒,他觉得自己满身酒味,夹杂着烟味和女人的香水味。他恼怒地抓了抓头发,出来时太着急身上也没带多少钱,现在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像是鬼使神差一般,他打了个车去莉莉安家,不久之前他刚给莉莉安送资料来过这里。
事情就是从这天晚上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的,刚进门还是客套的寒暄、温热的醒酒汤,莉莉安给他找洗漱用品……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气氛就开始变了,然后是亲吻、仅有的睡衣也被剥下去,最后从沙发到卧室。
李安第二天醒来之后,宿醉的头疼让他的反应变得很缓慢,视野渐渐清明的时候,他看见了遍地的狼藉。莉莉安的发色很浅,不同于徐清旖的纯黑色,他甚至不能安慰自己这只是一场梦。
莉莉安的眼睛里带着眼泪,很楚楚可怜地叫他的英文名。
李安很害怕,匆忙说了一句“抱歉”之后就准备离开。在门口前停了下来,他想起来自己身无分文,现在这个样子回家,徐清旖肯定可以猜出来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他听见莉莉安又叫了他一声,她走得很慢,递给他钱包,声音颤抖地说:“没关系,都是我的错。”
最后他没有收下钱包,几乎是落荒而逃。
在自己的小区楼下,他碰巧看见徐清旖带着岁岁出门,她的长发垂下来,戴着一个蓝色的口罩,李安猜测是为了遮挡昨晚自己留下的伤痕。他心中闪过一种异样的情绪,等到她们离开才迅速回家拿了身份证和钱包去机场。
回到伦敦之后,父亲看见他似乎感到意外。自从上一面不欢而散,至今已有两年的光阴。
英国人不过春节,但父亲还是找了个理由叫全家人一起回来吃饭。继母仍旧对李安爱答不理,饭桌上大家提起徐清旖,李安说她回家过新年。
继母瘪着嘴问为什么不带他回去?
李安被戳中心事,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夜晚管家来他的房间说父亲找他,于是李安收拾好思绪去了书房。他被父亲从爱尔兰接回英国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间书房都是李安的噩梦。父亲会在这间书房里惩罚自己的肆意妄为,挂在墙上的戒尺曾在他身上留下过很深很深的伤痕。
父亲老了很多,但是威严仍存。他手抵着拐杖,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问李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李安瞒不住他,又或许是此时破天荒地认为这个和自己流着一半相似血液的人值得信任,他讲了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
父亲沉默了很久,然后问他:“是医院里的那个男人?”
“是。”
他见过沈翌,是一个很睿智、成熟的年轻人,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人让自己的儿子产生危机感很正常。接着又问他:“那位莉莉安小姐,是英国人?”
“是。”李安低着头,他有些害怕父亲下一秒就会让自己离婚娶莉莉安,毕竟这么多年他对于所谓的“血统”是那样执着。
但是父亲什么也没有说,老人想起来当年自己为另一个女人抛弃了李安的母亲,那位陪着自己度过最贫困岁月的夫人。最后他说:“我帮你瞒着,可以用钱解决就用钱,你自己看着办。”
李安惊讶地抬起头,他和家里断绝经济往来已经有数年,如果这一次父亲松口,他的意思也就是说一切都可以回归原样吗?李安没有问他这些话,他又想起了莉莉安,她真的是可以用钱解决的吗?
离开书房的时候,父亲忽然又叫住他,他说:“richard”
“什么时候,带她和孩子回一趟英国。”
像尘埃
许安怡和沈翌一直断断续续联络着,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她的职称评定还没有下来,但项目已经开始了人员招收,也就是说她肯定会错过。好消息是这个项目明年还有二期,在北京的一所理工大学内,到时候她有资格直接进行申请。
沈翌知道以后十分为她感到高兴,他曾经和穆老师聊起来许安怡,穆老师说许安怡是他见过的很努力的学生之一。像是把自己未曾完成的愿望寄托出去一样,他对于许安怡的感情,更像是一个前辈对于后者的寄予厚望。
许安怡难得获得了一个很短的假期,此时距离她与沈翌保持这种对外的情侣关系,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
在得到空闲以后,母亲就催促她去香港看一看沈翌。
“我也是没有办法了,到时候我自己出去玩就行。”许安怡给他打电话说。
“没事,有时间我带你出去玩。”距离沈翌正式入职这家公司已经近十年,此时他正面临着有一个选择——他在考虑是否要调职到上海。
一次集团内部的人员调动,调去上海沈翌甚至可以直接升职,表格已经递到他手里。
“我的意见是可以调职。”许安怡说:“沈翌,虽然以我们的关系我说这些不合适,但你也可以作为参考,多考虑考虑自己。”
沈翌开始着手准备调职的材料,斯敏文在国庆的时候举行婚礼,邀请沈翌来参加。沈翌应允过后还承诺说给包个大红包,“恭喜你,恋爱长跑八年了吧,终于修成正果。”
五月下旬,沈翌在香港的机场接到许安怡。她穿着一条深棕色的长裙,短发整齐别在耳后,看起来干练又利落。
“好久不见。”许安怡说。
沈翌接过她的行李放在后备箱,“酒店订在市中心,距离我们公司和我的公寓不算远,有什么事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