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堂默默看着滚到脚边才徐徐停下的黄色小球,再抬眼看着对场已经收拾好拍子准备离开的子夜,出人意料的,没有愤怒地甩拍或者其他。
他当然有不甘心,不服输一向都是他的特色,只是龙马加入青学的这半年多来,他的成长早已不只在球技这方面了。作为青学下一任部长,他必须学着让自己淡定,更多得站在球队的角度去看待一个有实力的球员,看出子夜的不足,以及可贵之处。
格蕾?加鲁宾?伯郎?鲁那密斯,一个可能成为青学男子网球部财富的天才少女,却对网球和胜负,没有一点儿的企图心。
她的棘手,或许便是手冢部长给他最大的难题。
海堂看着她穿上外套,背上自己的网球袋,和过去一样,走到静默一片的正选球员中,和带着一脸惬意的龙崎教练恭敬地一鞠躬,然后不疾不缓地朝校外走去。
她疏离自我的脚步,自加入网球部后,便不曾改变。
只不过在和龙马擦身而过的时候,一个微带调侃却又似有严肃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你居然输了五局……”
那不是她真正的实力,他知道。可是,她不在意。
果不其然,子夜只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丢下一句“空窗期,难免”,便挺直脊背,在众人的目光中,坦然地离开。
其实,她并没有说谎,可除了越前南次郎,竟没有人愿意相信,相信曾在少年网球界傲视他人的她,真的可以如此豁达的,放弃陪伴她十余年的网球。
人总是用自己的立场,来衡量别人的想法。
子夜的嘴角,勾着一抹轻讽。
风中,是她微微扬起的发,说不出的自由,和飘渺。
———————————————放下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难的分界线————————————————
凤家的小别墅,精致到仿佛童话世界的漂亮别苑,驻留在宁静的人造的丛林中,悠然间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艺术氛围。
每当走进这理,子夜总是特别容易有一份好心情,不但笑容深了许多,就连话也比平时多出许多。
凤很喜欢这样的互动,他不是特别敏感的人,在相处时太过沉默,多少会让他觉得有些拘束。他喜欢听子夜的声音,纯纯的,虽不如唱歌时的震撼人心,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不过今天,子夜显然很不赏脸,进入别墅许久,却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凤略带疑惑地看着正望着窗外发呆的娇小女孩,夕阳染红了天空,让她一脸沉静的面色,显得有些忧郁:“小夜,你心情不好吗?”
“不,没什么……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吧。”子夜终究没能对这个温暖的男孩撒谎,只是垂下的眼睑,多少有隐瞒的意思,“或许应该说,有些迷茫。”
“放心吧,若你不想说,我绝对不会多问什么的。不过假如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一定记得告诉我。”凤的笑容很暖,眉眼间的神色仿佛在跳舞,熠熠得很是扎眼,让他俊朗的外表更多了份特殊的魅力,“你会相信我吧?”
“当然,我最相信的人里,一定有你。”子夜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然后动作熟练地将小提琴架在脖子上,即使她拉出的琴音总是很惧人,但姿势却可说是一等一的专业。
“那就好!”凤摸摸后脑勺,憨憨一笑,“时间差不多了,再不抓紧的话,可就赶不上特训的进度了。”
其实他们的特训进度,可能还比不过一般人在学习班里的进度,可是不管耳朵被折磨得多么痛苦,凤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甚至在子夜深感歉疚和不安时,都是他鼓励着她继续练习下去。
子夜知道自己在做的,很可能是被人唾弃的无用功。有时候天分真的非常重要,没有就无法闯出属于自己的天地,例如她生来就擅长的网球,便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看着凤耐心地一再指点拉出驴叫的自己,子夜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说不出的脆弱。她突然放下架着的琴,傻傻地看着被自己吓了一跳的凤,嘴唇蠕动了许久,才似拼了命般挤出一句:“你也会打网球,对吗?”
凤微微一怔,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是,我是冰帝男子网球部的成员。”
“你喜欢吗?”在意识到什么之前,冲动的话语已脱口而出。
“当然。”凤不明白她问的理由,但是他毫不犹豫地给了她自己心的答案。
子夜看着他闪着坚毅的自信的眼眸,有些无力地瘫下肩膀,揪着衣角的手指捏得很紧。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好冷,冷得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退后半步,抱住自己:“为什么?网球究竟有什么好?”
那毁灭了一切希望,只为了一场场既定结局的挥拍游戏,到底有什么让人着迷的理由?为什么龙马爱它,幸村恋它,就连凤,都舍不下它?
不爱它的她,憎恨它的她,难道才是错的那个人吗?子夜真的想不明白,她笨笨的脑袋,想不了那么深奥的东西。她不懂。
“子夜?”凤看着她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似的可怜模样,不很确定地问道,“你……不喜欢网球吗?”
他听迹部前辈他们说过,她不但会打网球,更是打得一手好球。只是她平日从来都不提及,他便也就不问。他就是没有理由的,隐隐觉得关于这些,还是不问得好。
“我……很讨厌网球,非常、非常的讨厌……”子夜靠着窗台,转而望向那如血一般沉闷的天空,干涩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无尽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