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手滑了。”怀中取出一块雪蚕帕,柳不眠慢条斯理?擦手。
茶碟酒盅,叮叮当当,伴着人声喧嚷,变故陡生,一片哗然后,大?堂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滴答、滴答——”
浆汁顺着穆淮清下巴淌,一块薄豆皮挂在她高高束起的发冠上。
堂中诸位想笑又不敢笑,忍耐得十分辛苦,时羽呆若木鸡,倒是?柳不眠率先打破寂静,她招手,“小二?,再来碗豆浆。”
是?可忍孰不可忍,穆淮清“哐”就掀翻了桌,“柳——旺——财,你个贱人!”
那旺财又岂是?好惹的,反手“唰”地?抽出刀来,跳上板凳,刀身火焰熊熊,直指穆淮清,“贱人,你再骂!”
时羽一看,可不得了,赶忙上前说和?,“都是?姐妹啊都是?姐妹,讲好要温良恭俭让的嘛!”
小二?哥盛来豆浆,左转右转,也是?为难,桌都掀了,搁哪儿啊。
这不成心添乱嘛,时羽赶忙双手接过,放到隔壁桌,“大?爷,请你喝。”
大?爷乐呵呵,“那敢情好。”
时羽命令道:“快快喝!”
转身,她先给穆淮清赔不是?,回头又哄劝大?师姐收刀,说得口干舌燥,才将这二?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上隔离开。
小二?哥给楼上送去热水沐浴,时羽拉着柳不眠进行思想教育,她“哼”一声,很不服气,“你跟那傻大?个眉来眼去的,别以为我没看见。”
时羽推了她一把,“你不是?赌气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柳不眠又一声“哼”,“给你们腾地?方颠鸾倒凤?我才不傻。”
怎么就颠鸾倒凤了,时羽气笑不得,“还说不傻,我看你傻得无药可救!脑瓜里成天就这些污七八糟的,没正事?。”
柳不眠双手握拳,两腮气鼓鼓,“你就会骂我,成天骂我,从不夸奖我,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以后有什么事?我再也不跟你说了。”
时羽一怔,听这口气,似乎是?探听到了什么。
她变脸也快,掩唇“嘻嘻”笑几声,娇滴滴往人一靠,小粉拳软绵绵捶打,“好啦好啦,我知道大?师姐在乎我,是?为我采花去的,但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先知会我一声,出门在外?,我不放心……嘤,人家?还不是?担心你,万一你遇见危险呢。”
柳不眠低头,她毛茸茸的发顶倚靠在肩膀,睫毛安静低垂,鼻尖翘挺,日?光下泛起一点晶亮的光泽,分外?可爱。
“当时来不及打招呼。”这招果然好使,柳不眠当即就怒气全?消,心尖软软。
她环住时羽肩膀,“我察觉到有人从傻大?房间出来,便快快去追,那人修为远在我之下,并未察觉,但隐藏得很好,功法、衣饰都看不出来路。不过,那人在城外?渡口搭乘飞舟时,我瞧见船身上的火焰图腾,来自西?北穆家?。”
这俩人真有意思,一个大?傻,一个傻大?,都是?武力有余而智力不足,时羽心里乱七八糟想,你俩才是?绝配呀,干脆我退出吧——
她甩甩脑袋,强唤回思绪,“西?北穆家?,是?什么?”
“西?北穆家?,就是?西?北穆家?。”柳不眠道。
时羽无言,不愧是?大?傻。
幸好,这次大?师姐没傻太久。
“穆家?人主修金火之术,以煌火锻体,代代相?传,听说祖上还出过几个武将军,死后受点拨去天上做了官,在西?北一带,十分有名望。”
时羽讶然,“这傻大?来头还不小。”
“她说她来自合欢宗,但合欢宗主修黄赤、魅术,且不说收不收她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弟子,就算真有例外?,她一个炼体士,必得不到重用?,只能在宗门里干些杂事?……可她那双手,却不是?个做粗活的手。”
柳大?傻时傻时不傻,又紧接着道:“在茶棚那时,不知是?有意无意,她显露出那双金灿灿的拳头,我后来翻阅书籍得知,那是?西?北穆家?的独门绝技,规犀术,修炼至巅峰时,周身血肉可如琉璃宝石般熠熠发亮、光彩夺目,是?诸多?炼体功法中?最为强悍的一种。”
“不过她还年轻。”
虚空一抓,书册在握,柳不眠快翻了几页,指向其?中?一行小字。
时羽凑近细看,上面大?致记录了规犀术由低至高的几个阶段变化,如铸青、铸银、铸金、浑玉等?等?,显然,穆淮清应是?修炼至铸金一层。
当然,册子上只是?些粗浅的记录,此类独门功法,是?不可能流传在外?的。
但提供的线索,加之此前多?次试探,已经足够证明她的身份。
时羽愈发好奇,“她跟着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西?北穆家?,世代效忠人皇,鲜少与修界人往来,也不听从仙盟的号令……”柳不眠拧眉沉思片刻,摇头表示不解。
时羽跟着发呆,许久,听见她幽幽叹了口气,“西?北穆家?,有钱有权,那傻大?要是?看上你,你可不许跟她跑了。”
从她怀中?起身,时羽深深看她一眼,也是?故意气她,“越是?家?世显赫,越是?在乎门第,穆淮清要真从我们俩之间选一个,也是?看上你。”
大?师姐再度陷入沉思,少顷,她展颜,“有道理。”
时羽气得磨牙,“既然我那么差劲,你还老缠着我做什么?”
“我的小师妹,不学无术、贪生怕死、唯利是?图,还十分狡诈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