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了我一排绿豆糕。
绿豆糕清甜可口,入口融化后渗出丝丝凉意,我注意力大半都集中在这上面,直到院长喊我。
五岁已经进入了换牙期,缺颗牙给我带来不少麻烦,比如说话漏风,又比如吃东西会掉出来。
上牙埋地底,下牙扔房顶,我还记得那颗迟迟长不出的上门牙被我埋进了玉米地里。
我吃绿豆糕的动作一顿,那淡黄色粉状的糕点便从我牙齿的豁口里掉了出来。
“言知,”院长问我,“你想不想跟着阮叔叔他们回家?”
“想的,”我只思考了很短的时间就很坚定地回答她,“我想的,院长。”
那是我自从牙齿豁了个口以后讲过的最清晰的一句话。
手续过得很快,不出两个月我就被那对夫妇接回了家。
他们经营着村口最火爆的小卖部,结婚多年也没有自己的孩子,养我一个绰绰有余。他们对我很好,几乎到了溺爱的程度。打个比方,只因为我上街时多看了路边的轮滑几眼,他们转头就给了我报了专门的班学习。
我记得报完名的那天,领养我的女人自称是我的妈妈,对我说:“想要什么都可以大声告诉妈妈,能满足的妈妈都尽力替你满足。”
那段时间我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忽然有些理解了“家”是什么感觉。
突然有一天,我看到那对夫妇脸上无法抑制的笑意,后来我试想了一下,大概只有我中彩票时才会笑得那么开心。
家里逐渐多了各种小巧玲珑的物件,还有很多科普书籍,我那位养父对养母可谓是呵护备至。
很快答案便被揭晓。
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出生了,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尚在襁褓中不知世事为何物。
我只是看她太过可爱,轻轻用手指戳了下她的脸颊便被上厕所回来的女人呵斥了一顿。
……
大约过了不到半年时间,那对夫妇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
隔墙有耳,但隔墙的耳朵未必能听得清楚。
我不知道他们吵架的具体内容,但从那时不时提到的我的名字中可以得知,主题一定与我有关。
我来到他们家后小卖部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或许他们也终于无法忍受我的厄运体质了。
……
那个年代管得不算严,只要有些手腕退养福利院的孩子不是什么难事,他们做好了决定,我被送回了福利院。
没有人给过我什么承诺,那段时间于我而言更像是一趟很短暂的旅途。
那些好处本就该是属于他们孩子的,不是属于我的。
我只是暂时占有了一下。
只是这短暂的一趟旅途后遗效应有些严重。
被退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回到福利院后我就更被瞧不起,但那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