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姿态放的低,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姓卢,是范阳卢家的人。
连陈王都不敢正面跟卢钰对着干,因为人家不仅姓卢,娶的夫人还是清河崔氏的娘子,要知道宫里头如今最得宠的那位娘娘可就是姓崔。
据他从王爷那了解到的消息,卢钰是卢氏正统嫡枝一脉最出色的后辈,这县令一职也就是个过度,在这里做出点功绩来,到时候回京就能名正言顺的往上升了。
也不知道当今皇帝是不是有意为之,给陈王的封地在这里,还把卢钰安排到这里做一介小小县令。
不过这些朝堂士族之事跟宋声沾不上边,他现在正思考着刚才王管事他们说的话。
“差役大哥,我记得小云亭后面的那条河是丛元河吧,咱们这建宫殿的木头都是从河对面运来的吗?”
差役平日里就是当个监工,看谁不顺眼了,上去吼两句,但凡有敢顶嘴的直接拿鞭子抽。
你这活说清闲也清闲,见宋声跟他搭话,他看在刚才那几文钱的份上,说道:“可不是嘛,那条河也是邪门,一过船就容易翻,这木头可不好运。”
就这一会儿工夫,宋声看到不远处有人抬了几个桶过来,里面装的是糠米混着煮的饭,还有一桶萝卜汤。
不过萝卜汤里面没几片萝卜,一点油花都没有,纯粹就是喝个饱取个暖。
糠米煮的饭也稀稀拉拉的,放到宋声曾经的时代大概就是猪食。
但没办法,要是实在吃不下去,那就只能饿肚子。寒冬的风冷得厉害,大部分人手上都皴裂了,如果再抢不到一点热饭吃,就更没力气干活了。
差役看到你不干活,手上的鞭子跟着就来了。
所以即便这饭很差,刚一抬过来还是被一抢而空了。
宋老三这两天累的厉害,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腿脚都没有那么轻便了,轮到他去桶里盛饭时,只剩个桶底儿了。
他叹了口气,暗自埋怨这身子骨不争气。
吃不饱下午就干不动活儿,晚上还会发冷,第二天就更抢不动饭了,然后接着吃不饱,干不动活,挨鞭子。这是一个死循环。
好在这次徭役已经过去十天了,他在这完全是数着日子过的,就盼着这徭役赶紧结束。
让他从人群中端着个碗出来时,听到了宋声的声音。
宋老三身体忽然僵了一下,莫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怎么好像听见了儿子的声音?
他似是不相信似的转过身去,不远处站着的两人不就是他的儿子和夫郎吗?
宋老三抑制不住的欣喜从眼底溢出,他快步走到宋声面前,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家里人担心你的身体,今天刚好休假,我过来看看你。”宋声道。
陆清把给公爹带的吃食拿了出来,饼子一直在怀里暖着,还热乎着。
宋老三接过饼子三两下就吃了大半个,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
“爹你慢点吃,还有。今天出门奶奶让给你带了好几个。”宋声一手拍在他的背上,给他顺了顺气。
“相公,公爹,你们先聊着,我去找一下我小舅舅。”
宋老三闻言道:“你小舅舅也在这儿?”
陆清点点头,“我刚才看见他了。”
“最近好多人都去河边搬木头去了,听说还有几个人掉水里没回来,你跟你小舅舅说让他注意着些。”
陆清点了点头,准备过去另一边找陆鸣。
宋声叮嘱道:“你看着点路,等会儿我去找你。”
这地方有些大,还是在建中,地上虽然没有什么钉子,但有很多尖尖的木屑和木条,还是容易扎到脚绊到的。
陆清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过去之后宋老三一边吃一边跟宋声说话,“我们来的比较晚,还算幸运,负责把木头搬到需要用的地方。听说来的早的那一批都被派去伐木了。”
“刚发下来的木头还要剥皮晾晒,从河那边运过来,中间隔了条河,不大好运,听说好几个人都折在那儿了。”
宋声听他爹说完,眉头微皱,问道:“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用人力绕半条河把木头搬过来,照这进度,再过半个月都干不完。”
“谁说不是呢?不过就算干不完,这徭役最多也就二十天,已经熬完一半了,剩下的咬咬牙坚持熬完就解脱了。”
宋声看着眼前他爹瘦的有些憔悴,嘴巴干的起皮,脸上泛着一丝冬天北风吹过的焦红,后面的背更佝偻了几分。
“爹,明年我下场考试,等考上了秀才,咱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哎,我娃有这信心就行!”宋老三一听宋声说这话,本来陷进去的眼窝突然精神了几分,他就爱听儿子说这种话。
仿佛宋声一说这话,他就觉得自己儿子已经考上了秀才似的,从心里到眼里都是高兴的。
他们俩正说着话,陆鸣跟着陆清过来了。
陆清在蹲着吃饭的人群里喊了好几声小舅舅都没人应声,转过一个拐角后看到有几个人在围着打架,他走上前去一看,打架的主角之一竟然就是他的小舅舅陆鸣。
陆鸣身形健壮,旁人跟他打架不一定能讨的便宜。
看到陆清来了,陆鸣下意识把伸出的拳头收了回去,对方看他收了手,趁机一拳挥了过去,陆鸣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外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总不能继续打下去,陆鸣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里仿佛写着,你给我等着几个字,然后拉着陆清走了。
陆鸣打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午抢饭的时候那个人没抢过他,剩下的饭不够吃了,便跟他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