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当然明白,若她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根本不可能熬过沉默黑屋的百年岁月,若她是个自怨自艾怨天尤人的人,就不可能抗得过沉默黑屋里漫长的沉寂,如盲如聋如哑。
心里的气顺了些,抿着嘴还是没有说话。
将面上的正色一收,沈菁复而言笑晏晏道:“朝阳,前面的话是真的,我真的很高兴认识你,永远都是。”
朝阳悬于空中,垂眸看着她,她的声音尽显温柔,却又像她的人一样,温柔中内敛着坚定。
沈菁就是这样的人,她将刚强坚定都内秀于心,对亲近之人有着世界上最美好的柔软。
它的思路有些跑偏,面前又传来她的话语:“也很高兴有你陪着我,当初沉默黑屋是,之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她的声音轻柔至极:“朝阳,你要一直一直陪着我啊。”
它从未感受过春风和煦,可这一刻,它觉得再温柔也不过如此了。
这个笑容,让朝阳看到了最绚烂的景色,比日出日落都还要绚丽夺目,一朵花摇曳在了温柔的风里,带给它最温暖最柔软的感受。
于是,它听见自己说:“好,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死去。”这个“死去”,是再没有重来的死去。
“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这一刻,朝阳确定,它想要看着沈菁和谢殊均幸福终老,在她时间的尽头没有遗憾地离去。
要她没有遗憾,而如此的话,它大概也不会有遗憾吧。
不得不说,哪怕还有数不清的重来机会,可时间的流逝到底还是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沈菁画着睡觉之前的她记下的画稿订单,心思不知不觉中有些跑偏:“这真的是按照初始世界来一点儿没变啊?”
这稿吧,熟悉感和陌生感说不清哪个多一点儿。
朝阳视线从投影上挪到她身上,又慢慢悠悠挪回去,看着男主角高高在上地说爱,语气不是那么认真地应付着:“哦,是吗,可能吧,应该是吧。”
这敷衍得有些过分了,沈菁手一顿,笔尖离开屏幕,转头:“阳阳,你这么敷衍我会很难受的。”
顿了顿,继续道:“跟肚子里的东西到喉咙里又不得不咽下去一样难受。”
“……”
朝阳终于把视线和注意力同时、完整地落到她身上,想不明白它为什么看着电视还能听到这句话:“谢谢你,已经闻到并尝到味儿了,你真恶心。”
有时候专注一件事真的很重要!
“噢?是吗?可能吧,应该是吧。”最后一个字拖长得很刻意,沈菁眨眨眼,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那我换一个?”
“不必了。”朝阳翻了个白眼,还是回答了她的话,“当然是一点儿没变,事实上,你现在就处于初始世界,当然,是在你还没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啊事啊之前。我确定这些东西我在一开始就告诉过你的,麻烦你在脑子里接收一下信息好吗。”
她记得,当然记得,但这并不妨碍她感叹。
回过头,垂眼看着笔下成形一半的人物,把画笔换成橡皮擦,擦掉刚刚画了一半的线条。
她从线条的重新拉出一条平直流畅的线:“我知道啊,我只是在想,这个时候,命运的阴谋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朝阳,这每次重来感觉都在开盲盒,会不会哪一天,开局就是命运大礼包啊?”
这个担心不无道理。
电视剧里谈情说爱的声音回荡在客厅里,里面的男女主说话的部位已经紧紧贴在一起了,却丝毫没勾回朝阳的注意力。
它落座在沙发上,沈菁坐在沙发前,他们之间的距离很好地解决掉上下的高低落差,它的目光只需要平直地落过去。
即便坐在地上的垫子上,她脊背单薄,却依旧挺直,后脑勺的抓夹抓不住那么多头发,于是松松垮垮的感觉随时要散下来。
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瞧见她小半张侧脸,神情看得不是很明朗,可那模样已然出现在脑海里。
慵懒和认真同时出现在沈菁身上。
朝阳在这份安然中开口:“所以呢?你害怕吗?”
沈菁手一抖,笔尖触在屏幕上成了一个黑点,看着这个黑点皱皱眉,沉默着换成橡皮擦擦了,然后一边重来一边开口:“怕,怎么不怕。”
她看起来很平静,当然,如果不算刚刚那个黑点的话。
朝阳紧紧盯着她的脸,一如既往平静的语调里细听又犹似带着点儿惊讶:“我以为你会说不怕。”
唇角勾起抹笑,轻轻摇摇头:“不是,朝阳,如果是十年前,我大概会更符合你对我描绘的形象,但现在的话,我应该比你想象中的胆怯一点儿,娇气一点儿。”
被惯了十年后,怎么也得恃宠而骄一点儿的,不然谢殊均可不会满意。
十年这个时间将未尽之言表述得隐晦又明显。
它几乎是瞬间就在脑子里有了答案,却只是问道:“那你会算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在心里自问后自答的话出现在耳边。
沈菁轻笑几声,轻松的仿佛沐浴在春光里:“怎么可能!会痛也好,会怕也好,只是控制不住的本能罢了,难道还真能被吓得退缩了?就自暴自弃算了?朝阳,我不能算了。”
这是命,还有自由,是她的,还有谢殊均的。
她每一次落笔都不假思索,屏幕上的人物勾勒得极快,整个过程流畅到就像在心里画过无数遍稿子。
“让我缓一天吧,明天去找我的朋友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