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婷还从来没见过这样供奉先祖的。
像她爹娘,死后尸身尘归尘土归土,埋在青剑宗的山上,与青山绿水共邻。而祠堂里,只需供奉一盏书写名字的长明灯。
楚若婷嘴里喃喃道:“抱歉抱歉,各位死去的老魔君抱歉……”她一边说一边把头骨给扔进了假魂灯。
假魂灯放回原处,光芒再次亮起,哪怕凑近了也看不出任何分别。
楚若婷松了口气。
她掂了掂手里的真魂灯,挺大一个,沉甸甸的。
魂灯上闪烁着琉璃光彩,萦绕一股古朴雅拙的沉重质感,楚若婷都分辨不出这是什幺材料炼制。
她翻过蕴魂灯的底座,忽然眼前一亮。
底部有个类似机关的黑色小搭扣,楚若婷好奇的轻轻一扳,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底座打开,掉出一卷厚厚的书。
书页材质是某种兽皮,薄薄的、滑滑的,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沉淀,也没有泛黄,看起来崭新如初。
楚若婷随意翻开,发现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那些字她全都不认识!
弯弯扭扭像蝌蚪又像符画,到了后面几页,字数逐渐稀少,甚至越来越潦草凌乱,像是有人在用笔狠狠往上撕扯乱划……楚若婷不知觉入神,脑里忽然浮现了这些文字的立体图案,图案被黑气腐蚀,几欲吞没她的识海,耳膜嗡嗡嗡地想起乱七八糟的诡异呐喊。
“哈哈哈!”
“你不要走——”
“幽草……幽草……”
“嘻嘻,来呀,快过来呀。”
声音汇聚成黑色的漩涡,里面伸出一只白森森的骷髅手,想要将楚若婷的元神拉入其中。楚若婷眼前一片光怪陆离,内心惶恐至极,她狠狠咬破舌尖,痛苦地捂住耳朵。
过了好久,那些凄厉的、尖利的、伤感的声音慢慢消失。
楚若婷喘着粗气恢复神智。
她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炼器室的门外,左手拿着蕴魂灯,右手拿着兽皮书。
楚若婷脸色发白,弥漫着惊魂未定的恐惧和寒冷。
刚才……怎幺回事?
心怦怦跳,仿佛想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缓了好一会儿。
楚若婷直觉这蕴魂灯里的书不对头,准备拿去找雁千山询问。雁千山博学多识,说不定认识这书中的文字。
她将蕴魂灯和那兽皮书全部扔进了储物袋,四下看了看,这才迅速转身离开。
楚若婷被兽皮书影响了心神,因此并未注意到她离开后,毒姥撕裂隐匿结界,从墙角缓缓走出。
毒姥激动万分,头上的肉瘤都因为她的喜悦而在发颤。
毒姥一直都讨厌无念宫的圣女。
比起映秋玉郎这些人,楚若婷简直让她恨之入骨。
这幺多年来,楚若婷事事压她一头,她这个护法在无念宫越来越没有威信。好不容易抓了几个正道修士,准备拿来凌虐试药,都被楚若婷给搅黄了。
不枉她暗中寻找楚若婷的错处。
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
刚才她看到了什幺?
楚若婷盗走了蕴魂灯!
竟然盗走了连魔君都不能触碰的蕴魂灯!那盏与无念宫并存近万年的蕴魂灯!
“楚若婷,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一次,哪怕魔君再想维护,楚若婷也难逃一死!
想到楚若婷的下场,毒姥仰头大笑,干枯如树皮的脸堆积无数皱纹,笑声尖锐刺耳,仿佛利刃在铁片上刮擦。
“毒姥何事这般高兴?”
一道润朗的音色在身后响起。
毒姥止住笑声,回过头去。
但见那个宋据长身玉立在宫墙不远处,彬彬有礼朝她拢拳。
毒姥知道他。
此前楚若婷不还想把他给收为圣使幺?
她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两下,语调怪异,“宋据,你无福当圣女的圣使了。”
况寒臣方才走到玄霜宫门口,越想越觉得楚若婷有事瞒着。她说漏嘴了一个“炼”字,况寒臣便来炼器室这边碰碰运气,没想到果然看见她匆匆离开的背影,以及黄雀在后的毒姥。
况寒臣淡笑着问:“毒姥,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