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礼会一直泡在书房里,有几次叫姚钥进去,询问她一些有关家庭和童年的事情,想从她的身世里找到和圣骨号角的联系。
柯礼坐在深红色胡桃木书桌后面,挑高的古典窄窗在他身后,姚钥每次坐他对面,总是因为背光看不清他的表情。而柯礼的态度也让她捉摸不透。坦白说,柯礼根本不怎么管她,她在这里住的很自由。但同时,每次柯礼和她讲话,那个语气和态度就仿佛她是什么社会垃圾人一样,公事公办,一句废话都不多说。
于是姚钥一开始和他单独讲话,总是会紧张到小腹抽筋,然后每说一句话就浑身打战。她根本控制不住这种生理反应。
有次柯礼冷不丁问了一句:“你很冷吗?”
姚钥愣了一下,因为这种很难算是‘关怀’的话在柯礼嘴里说出来莫名悦耳,她发抖着说:“不冷。”
男人微微皱眉:“不冷那你抖什么?”
姚钥的气味每次都令他十分困扰,尤其是单独会面。在这密闭的空间内,她的气味几乎是扑着往他鼻子里钻。这个味道太犯规了,作为犬族的他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才能让自己止住愉悦的表情。而她又总是抖,这一抖那个气味就更加猛烈,他几乎都要坚持不住了。这才开口问。
姚钥对柯礼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此时她抖的更厉害了,说话的声音都变成颤音:“我~也~不~知~道~”
而后她想了想,指着柯礼身后的窗子说:“可能因为反光,我看不清你表情,看不清表情,就摸不清你的态度,然后就有点害怕。”
柯礼:……
他将转椅偏了个角度,这下姚钥能看清他的脸了。男人问了句:“这下看清了吗?”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难得轻松,姚钥有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从他的神情里捕捉到了某种温柔和商量,怔住了。
柯礼看着姚钥发呆的眼神,咳嗽了一声。
姚钥的心脏还在被刚刚那个瞬间支配,狂跳,身体不因紧张而发抖,而是因为震撼而发抖,声音几乎都变形了:“看~~清~~了~~”
柯礼捏了捏眉心:“算了,你出去吧。”似乎没有变好呢。
但是很神奇的是,自那次起,姚钥在柯礼面前胆子逐渐变大。最后变大到她对他的称呼都从“柯先生”变成了“柯礼”。
此时她叫了声“柯礼”。男人微微侧头,示意她他在听。
姚钥觉得有必要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说:“我们要不聊聊天?”
柯礼没说话,但也没拒绝。
她其实一直以来对于他们这个族群都有很多问题,譬如说:
你们出生时是狗还是人?出生时是狗,然后发现能变成人?还是出生时是人,有天看见月亮就变成了狗?对了,你们看见月亮会变身吗?我之前看哆啦a梦,狼人看到圆形的东西都会变身,不一定是月亮。哦,你们是犬族,不是狼人,但是是不是差别不大?
你们自我认知是人还是狗?还是半人半狗?还是既不是狗又不是人?
还有一些无关紧要但她却也十分好奇的问题:当你以人的形态有尾巴时,西服上是不是有个洞,尾巴从那个洞里掏出来?那这么说的话内裤上也得有洞不是吗?你是不是有两种西服,一种上面没有洞,一种上面有洞,每天你就按照自己的心情选着穿?
如今柯礼一副强撑着的高傲姿态,让她突然又不忍心问他这些啰里啰嗦,并且有可能伤害到犬族自尊的问题。于是她临时改口说:“老狼老狼几点了,是我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你知道这个游戏吗?这个游戏其实还挺吓人的。”
剑士与公主(二)
飞机晚点,降落时已经晚上10点。在租车处提车时还遇到了点小麻烦,本来预订好的suv临时不在,换成了一辆至少十年前的宝来。
此时后排那两位已经睡死过去。
下了飞机后,ski说他断腿处的神经一跳一跳的,整个人都跟着疼。实在遭不住,干脆变回了狗身。这样窝在后排还能舒服一些。姚钥还把自己的小披肩给他盖上,把他银色大尾巴掖进小披肩,以防着凉。哈士奇湛蓝的眼睛闭上后整个犬的气质都清秀很多。
姚钥从柯礼那里取过小披肩时,柯礼轻嘁出声:“它那么厚的毛,零下几十度的雪天都能跑几十公里。人类呀,总是做这种明明无用但可以令他们自己心里舒服的举措。呵。”
姚钥很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为何他变成刻薄的哲人。给ski盖小披肩怎么了吗?
柯礼说完这话也有点后悔,可能是犬族的领地意识在作祟,他总觉得自己碰过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了,小披肩也不例外,所以他觉得那个小披肩盖在ski身上很是碍眼。即使那个小披肩很廉价……还丑……还难闻……
小比吃了十盘三文鱼后,下飞机前又全都吐出来了。柯礼锐利的眼光刚扫到他,他立马捂着耳朵滚到姚钥身边:“小比听不见了!小比耳朵难受!啊啊啊——”姚钥拿手机的手电筒照他的耳朵,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结果里面真的发炎化脓了。
姚钥为此有些忧心忡忡。柯礼一手夹着一条狗,把他们扔上后座。他说犬族很顽强的,这点不算事情。
在柯礼家无所事事了快一个月,即使姚钥对这份工作有诸多抵触,但领一份工资就要完成一份工资的职责,什么事情都不干令她有些不安。于是此次出门姚钥便有一种使命感。就好像虽然她也困得叮当响,但是她强打精神,一路拉着柯礼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