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钥脖子下意识一缩,低声说了句:“谢谢。”
大学时她给学长送水,手指触碰的一瞬间,心跳得极快,那时姚唯知说:“谢谢你,但我和你说哦,不要在你们宿舍底下的小卖部买,那里的饮料都贵。”
如今学长还是那个学长,她却没有多余的心思了。就像被父亲样的长辈摸了摸头。原来不仅是狗狗,人类有时候也需要被摸摸头。想到这里,她的脸红彤彤的。
姚唯知完全没注意到姚钥的脸红,他自顾自将电动车调转了个头,冲她挥挥手:“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你如果决定好了的话,这周结束前给我答复。”
姚钥刚将姚唯知的外套摘下一半,急急忙忙喊:“哎,你衣服——”
小电驴已经一溜烟跑远,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下次见面时再还我吧!”他觉得姚钥一定会同意的,所以下次见面不会很久。
柯礼看着姚钥同男人告别,一路心事重重地往回走。他无声地下车,跟在她后面,小心地避开每一片落叶,生怕发出声音,吓到她。毕竟,人类女性在夜晚独自行走,会格外得胆子小,不是吗?
前面的女人走的极慢,他却像有无限的耐心一样,也放慢脚步。柯礼觉得自己都不能解释自己此时的行为。为什么要跟着呢?自己在窥伺什么?自己的心里升起的这种复杂的酸涩感,又是因为什么呢?
姚钥身上的气息混杂着陌生男人的味道被风送到他的鼻子里。臭死了,臭死了。人类社会,单身男女,是可以随便穿对方衣服的吗?真是低俗!不堪!龌龊!他觉得犬族的嗅觉真是双刃剑。他努力平复内心的狂躁,但还是想把街边的树连根拔起,扔到那小电车上。
女人的背影纤细,又平白带着忧愁。鞋跟踩在落叶上,沙沙;鞋跟踩在地砖上,哒哒。声音轻得像小鸟在跳舞。
但他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他觉得姚钥柔顺的头发十分碍眼。真希望晚风能吹得更猛烈些,把那让其他人碰触过的头发吹乱。
晚秋的风很不友好,轻易就能打透衣服。姚钥裹着姚唯知的外套边想事情边往小区走。被摸了头的余劲还未过去,她觉得脸发烫,于是用凉凉的手背贴着脸降温。
她觉得今晚自己的表现有些好笑。别的不说,就说在和学长聊事情的时候,有很多次她的思绪都飞到柯礼那里。
被柯礼赶出来后,她是很生气,觉得他这只小狗喜怒无常,还倒打一耙,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但是这种生气维持的时间很短暂,一来她总会觉得那归根结底是小狗,人怎么能和小狗生气呢?
二来,柯礼的态度令她捉摸不透。
他的语言,他的行为,一切都在把她往外推。但如果细细想,他其实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并且每当她开始生气时,都会想到在回程的车内,柯礼探究地轻轻触碰她脚踝时的目光。他的手指那样轻,轻到就像在碰雪花,或是羽毛落在她脚面。这样这样轻,却能让她灵魂为之颤栗。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她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灵魂,在渴望着和犬族一起生活。如今这样的仓促告别,真令人感到惋惜。
这几天冷静下来,也许柯礼说的是对的,作为人类的她这样和犬族纠缠,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她都得不到半分好处。她还是终将回归人类社会的,那是她最应该的归宿。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姚唯知的课题竟然同犬族有关。这就很令她为难。
想到犬族,想到柯礼,她马上去看手机。发现那边并没有回电话。她觉得是柯礼在抻着她,就非不让她去拿。
“从此你和犬族没有任何关系。”他当时那样说,眼睛都不眨一下。
从此没有关系,那么连箱子都不让我去拿了吗?姚钥觉得有点憋闷。这小狗怎么能这样!说没关系真就一点联系都没有了。真是可恶。
这时,一颗红色的塑胶球滚到了姚钥脚边。
她停住,看见一条漂亮的边牧正哈哈着嘴耷拉着舌头看她。
“你又搞什么鬼?”姚钥看到红色的球,还有漂亮的边牧,第一反应就是问出声。
边牧歪了下脑袋,有些疑惑。它试探地走到跟前。
姚钥蹲下来,拾起脚边的球,立在两者中央:“就算是个球,我也不给你,这球我替我姥姥收回。”
边牧不满地冲她叫了一声,看她不把球还它,狗一下急了,上前咬住球的另半侧。
姚钥和它角力。你扯我拉。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你干什么?别以为你这个样子来找我……你以为你是小萨啊?出卖个色相我就能心软!”姚钥咬牙切齿道:“你松口,这是我姥姥给买的,不是给你的!当初说辞退我的也是你,现在变成这幅鬼样子来找我的也是你!我最讨厌两面派的小狗了!”
边牧紧咬着球不放。那球发出红红绿绿的光,还唱起儿歌来。
把狗急的,呜呜警告姚钥。一人一狗在小区空地扯着一个球,呜来喊去。
这时一个女人大喝一声:“干嘛呢??”急急忙忙赶过来。
姚钥愣了个神儿,手上一松,球立刻被边牧抢去,砰!她往后坐了个大屁蹲。
边牧主人站她跟前:“你这么大人跟狗抢球,神经病吧?来,贝贝,到这边来。妈妈给你做主。”边牧叼着球站到主人身边,委屈得直哽咽。
姚钥惊呆了,甚至没及时站起来,就坐在原地,她支支吾吾:“这你家的狗?抱歉啊我认错了。我以为、我以为是我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