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彪并未得到明示,但只这一句便也尽够了。
拓跋宏次日与诸臣议事,其后单独留下中书令李冲等人。
自谓实有一件棘手之事,不知如何处理,还请中书帮忙拿个主意。
拓跋宏所谓,便是羌人王遇之事。
每每自持身份,于后宫之中横行,这倒不算什么。
拓跋宏接着道:“可内宫之中诸事,实不应为外人道也。
王遇擅传宫妃因私于宫外,是否应论谤议之罪。”
李冲年已过四十,而鬓须班白,却姿貌丰美,未有衰状。此时官衣高帽,从容立于阶前,更见雅然风姿。(注7)
乍一听此言,实有些不明。
至尊如何就从泛舟洪池后的欲通渠,修水路,以便今后南伐,使士无远涉之劳的话题。忽而转折至此。(注8)
细思量,大抵与跟随至尊从洛阳同返平城的昭仪娘子有关。
只是至尊既申其无咎,自行处置王遇便是,何必拿来议事?
王遇至今未肯改至尊所赐汉名,依旧延用旧时羌名。(注9)
至尊大抵还因不久前羌氐叛变之事,恐其自持曾经之位重权高对宫内诸事形成干扰或制约,这才由此一论。
说到底,是至尊对太后旧派旧人的忌惮之心。
李冲环顾此刻所留之肱骨,哪怕是自己,皆兼为太子东宫属官,想至尊或隐有敲打之意,心下方有所了然。
前几日朝堂之中,对迁都一事一番争论表态事定后。
至尊又纳皇弟广陵王拓跋羽所请,有新诏令曰:三载考绩。
将取“上上者迁之,下下者黜之,中中者守其本任。”
此虽为常例,可此时拿出,怕还是有些深意。
李冲为官数十载,官至宰辅。内以美姿貌入侍过太后,外举贤能,凝聚托举在北朝式微世家之力。
以其心性之坚,神思之敏锐,不难察觉至尊兴起这场即将到来的官场人事大换血,意欲何为。
故当即表态:“果尔,王遇合死也。”
拓跋宏果然澹澹一笑,此时才道:“王遇乃太后旧人。”
随后,又因太后旧人之故,未忍尽之,只黜废耳。
遂遣御史驰驿前往,免王遇官位。夺其爵,收衣冠,以民还私第矣。(注10)
冯府因诸官事之故,为三载考一事,简直宾客盈门。
无他,至尊因令考绩详情为三等。而六品以下,尚书重问;五品以上,至尊将亲与公卿论其善恶。
冯氏一门乃贵戚,冯熙虽抱恙不出,冯诞却位列司徒公。
加之冯修为尚书,侍中。冯聿为黄门侍郎,皆主议政之事。便是冯夙,亦随东宫太子身侧为中庶子也。
更何况,冯氏为皇后。便是陛下所隆宠,自新都洛阳同归的昭仪娘子,也姓冯。
前不久,至尊甚至亲为其对李中书告宕昌公,前吏部尚书,宕昌公王遇谤议之罪,使之被罢官免爵,竟以民还家。
故此,或送礼或说项者,络绎不绝。
崔光早随至尊秘议迁都之事,后又以此事得晋升,此刻兼为黄门侍郎,与冯聿俱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