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实诚话说得有口无心,秦婉容怒了:“你看看他小胳膊小腿的,跟豆芽菜似的,分明就是个丑八怪!他有我肤如凝脂么?他有我明眸善睐么?他有我体态纤纤么?”
林佩仪浑然不觉,打量了秦婉容几眼,又打量了杨玉琳几眼,仔细比对了一下,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回答得十分坦诚:“有啊……”
秦婉容面上飞红,一口气憋在胸中,大眼睛水汽弥漫,眼看就要哭出来,指着杨玉琳喝一声:“丑八怪!你给我过来!”
杨玉琳赶紧地歪着腿走了几步:“这就来,这就来。”
本就腿软身子虚,且又存心要哄秦婉容开心,杨玉琳假模假式地一瘸一拐往前挪,模样实在是滑稽。
秦婉容“噗嗤”一笑:“我就说了嘛!这个丑八怪是罗圈腿!”
林佩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杨玉琳一路慢腾腾地走过来,脸上浮现悲戚的神色。
看着看着嘴巴一咧几乎要哭出来:“你长得那样好看,却身有残疾,实在是太可怜了,我要告诉我爹爹,给你找世上最好的大夫!”
说完转身就跑,秦婉容愣了愣,追着林佩仪喊:“等等我啊!”又转头吩咐杨玉琳:“丑八怪!今天先放过你!你给我等着!”
杨玉琳回头:“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良辅抹了抹额上的汗:“骂你丑八怪的是清和郡主秦婉容,她母亲是皇上的亲姑姑,本朝第一美人大长公主。”
“清和郡主三岁那年第一次入宫,见到皇上的第一眼就口齿不清地表示长大了定要嫁给表哥做妻,大长公主和皇上听了只作是童稚戏言,敷衍几句也就过去了。”
“不料转眼十年,郡主情志弥坚。给你找大夫的是熙和郡主林佩仪,她母亲是大长公主的义妹,父亲是林国公,与清和郡主从小一起长大,平日里最相投契。”
看今日的情形杨玉琳心里其实已猜了七八分,只有一事不解:“皇上爱娶谁便娶谁,横竖赖不到我头上吧,何故与我为难?”
乌苏骇然:“国师大人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吗?”
杨玉琳忽然有些忐忑:“……记得什么?”
良辅叹了口气:“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却独把国师大人放在心上,妃嫔们顾着脸面,总不好发作。”
“清和郡主就大不同了,与皇上同脉至亲,且年纪尚小,撒娇使性子皇上也由着她,这三月里隔三差五郡主就要闯一回清宁殿,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场面实在是……蔚为大观。”
良辅不知回忆起什么,脸上笑得比哭还难看。
杨玉琳直觉头大如斗,决定先回清宁殿,今天这一天真是够了。
良辅一边跟着一边继续叨叨:“清浚王的鞭子,清和郡主的眼泪,虽然都挺烦人的,但是最最烦人的还有一样,国师大人不可不防。”
杨玉琳沉思半晌,点点头,求知若渴地问了句:“清浚王为何会使鞭子呢?”
良辅原以为杨玉琳会问“哦?还有哪样不可不防?”
已经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可杨玉琳没按常理问,良辅一时没反应过来。
杨玉琳也不着急,自顾自喃喃:“清浚王那样好的模样,使鞭子真是毫无情致,应当使折扇,或者摘叶飞花,再不济使使软剑,舞起来也是好看的,怎的就用上了鞭子呢?”
傅达礼和乌苏脚步齐齐绊了一下,良辅简直恨铁不成钢:“国师大人!关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啊!现在不是贪慕美色的时候啊!而且要说模样好,咱们皇上那才是一等一的俊俏啊!”
杨玉琳兴致盎然:“哦?果真如此?咱们皇上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良辅下意识回了句:“皇上三日前才离的宫,怎么也得月余才回转…不对呀!国师大人!现在不是贪慕美色的时候啊!要关注自身的处境啊!”
杨玉琳再次陷入沉思:“你说得很对。你刚才说到哪儿了?”
良辅摸了摸脑袋,左思右想偏头去问:“小达子,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傅达礼:“……”
乌苏自顾自笑个不停。
杨玉琳好心提醒他:“说到清浚王为何使的是鞭子。”
良辅“哦”了一声,开始传道解惑:“说到清浚王的鞭子,原本他也是使剑的,但性子骄纵坏了,皇上担心清浚王一不小心误伤了人,就让他改用鞭子。”
“再怎么的,用鞭子抽人也好过拿剑捅人。万一有个好歹,一剑捅下去就一命呜呼了,鞭子就不一样了,最多就是个疼,左抽右抽上抽下抽,总归害不了性命……”
杨玉琳由衷感慨:“咱们皇上真是个妙人…”
五色龙凤玦
前面再转个弯就看得见清宁殿了。
起了风,旌旗猎猎,一面旗帜现出一角,在眼前一闪而过,良辅抽了口气:“都别动!小达子!”
小达子应声而起,翻身上房,猫着身子探出头去看,旋即又飞身下来:“五色龙凤旗,四季花伞,龙凤扇。”
良辅:“……”
乌苏:“……”
杨玉琳小心脏“噗通”“噗通”。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
良辅欲哭无泪:“太后来了。”
杨玉琳问了句十分没底气的话:“我没做过什么冒犯太后的事吧?”
良辅淡然:“没什么要紧的。”
杨玉琳松了口气:“那就好。”
话音未落,就听得良辅说:“只不过,皇上三岁开始就不让太后抱了,也不喜被人近身。五岁的时候,太后亲手绣安神香枕置于榻上,被皇上一把扔出了清宁殿。而如今,国师大人在榻上已睡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