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辅拉了拉杨天虎的袖子,又问了一遍:“你这灯真好看,给我行不行?”
杨天虎呆呆地点点头,呆呆地将灯递过去,呆呆地叮嘱:“当心脚下。”
良辅乐疯了,伸手就接,但他万万想不到这灯会这样沉!
这是杨天虎他爹用纯金打出来的镂空金龙灯,里面满装的是七彩宝石,手柄用的是铁梨木,三丈长的龙灯须得九个人才扛得起来。
土财主出手,毕竟不同凡响,不沉才是见了鬼……
良辅一手接不住,被手柄带着往水塘里栽,杨天虎一时手忙脚乱,又要扶灯又要扶人。
杨玉琳紧走了两步去帮忙,脚底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伸出去的手直接推到杨天虎背上,将良辅和杨天虎直接推下了水……
金龙灯本就沉,这一路行得辛苦,杨天虎抓着龙尾就入了水,拖累得近处的二三个叔伯脚底不稳也下了水。
景福临一把拽住杨玉琳胳膊,哪里就拉得住,反被带进水塘里,连着数声“咕咚”“咕咚”,一行人皆沉了塘。
动静这样大,傅达礼、元霸赶紧地就去捞人,所幸水浅,诸人安好,只是衣衫尽湿,难免冷了些,落水的叔伯们急急忙忙就各自归家换衣裳,动作麻利点还能赶得及上庙。
杨玉琳也顾不上数落杨天虎了,拉着景福临就走:“走走走,先回去换身干净衣裳,莫要冻坏了。”
景福临一举一动随他安排,乖乖在后面跟。
杨天虎自打落水就没撒开手,把良辅护得紧紧的,杨玉琳伸手准备拉良辅回去换衣服,被杨天虎一巴掌拍开。
杨玉琳被他拍懵了:“干什么?”
杨天虎一张脸憋得通红,气鼓鼓的样子,憋了半天才终于从牙齿缝里憋出来一句极小声的话:“男……男女授受不亲……”
脑子里转了一百八十道弯,终于明白过来杨天虎在说什么,杨玉琳笑得岔气,摆摆手,一边笑一边拉着景福临就走了。
良辅脸都绿了:“男女授受不亲?”
杨天虎听他一问,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拽着人家的手,跟被烫了爪子的猫似的,赶紧就弹开了,红着脸磕磕巴巴地:“我……我带你回家换衣服……”
杨天虎火急火燎领着人回了家,火急火燎地就安排自家的丫头们伺候良辅沐浴更衣。
看着一水的女装,良辅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开始扒拉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脱一边对杨天虎咆哮:“你看看清楚,爷是男的,男的!”
良辅刚扒拉开领口,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杨天虎就已经被晃瞎了眼,脸上红得能滴出血来,手忙脚乱就伸手去按住良辅的手,止住他的动作。
一手按在他腕上,白皙滑腻,杨天虎脸上越发烧起来,闭了眼,做贼一样扑腾着往外跑了。
脱衣服脱到一半、还来不及证明自己男儿身的良辅呆立原地:“……”
杨天虎深恨自己不体贴,既然人家姑娘是女扮男装,自己怎么好戳破人家的私隐呢?到底寻了一件男装,悄摸摸派丫头给良辅送了去。
良辅本就久居深宫,肤色较常人白皙,较杨天虎这般四处撒泼自小野大的人更显云泥之别。
眼下身穿一身织艺精湛的樱草绫地玉堂富贵加金锦袍,金丝洒线绣两只灵巧的山雀在茶树枝头嬉闹,栩栩如生,玉兰、海棠争奇斗艳,浓丽华美。
外罩一件杨天虎担心冷着他特意给他加上的金貂绒披肩,樱草色本就娇嫩,金貂绒显温,衬得良辅整个人绵软一团。
杨天虎红着脸点点头,心说,就是嘛,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姑娘嘛……
睡够了逼仄的柴房,杨天虎这三进的大院落令良辅觉得舒适宽敞,索性闲庭信步,赖在这儿不走了,杨天虎也乐得百般殷勤照料他。
且说杨玉琳带了景福临回来,整个镇上热热闹闹地都在田埂上过灯,家里倒显得静谧,杨玉琳忙着给景福临准备热水并衣物,安置他沐浴更衣。
景福临收拾好出来,不见了杨玉琳人影,这小子,该不会是玩心大起,丢下他就自己去过灯了吧?满院子里绕了几圈还是不见人,景福临飞身上了房顶,远远望着田野里蜿蜒的彩灯长龙。
“大冷天的爬房顶干什么呢?还不赶紧下来。”
景福临低头,看见杨玉琳站在院子里喊他,景福临应声下来,杨玉琳手上拿着一条小毛毯,拉着人进了屋子,把人摁住给他擦头发,才擦了一下,洁白的毛毯上现出几抹泥痕。
“哎哟,头发怎么这样脏?可也洗过没有?”
景福临点点头:“在水里泡了泡。”
杨玉琳无语:“那水塘底下不知道养着多少肥鱼肥虾,你一头栽下去,还指望泡一泡就干净了?”嫌弃地去打热水,又仔仔细细给人清理头发。
温热的水浇在头皮上,顺着脖颈流下来,才换的衣裳,杨玉琳担心弄湿衣领,拿手去擦拭,温热的手指穿过发丝,指尖的热度透进皮肤。
景福临缩着脖子颤了颤,一把抓住杨玉琳手腕,止住他的动作,杨玉琳一愣:“怎么了?”景福临盯着杨玉琳看了看,松了手:“没什么。”
担心他着凉,杨玉琳三下五除二,动作麻利地给他清洗头发,拿毛毯将脑袋裹了,烧了个炉子,伺候他烘头发。
待水气蒸腾,头发八分干的时候,杨玉琳牵起他乌黑油亮的发丝,忍不住赞叹:“乌苏平日里是怎么把你伺候得这样好,看你这头发,一根根黑得跟眼珠子似的。”
景福临头一回听见人说头发黑得像眼珠子,觉得这句话真是新奇有趣,仔细瞧了一回杨玉琳的眼珠子,果然又黑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