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应声响起热烈的掌声,就像将两人从与世隔绝的无形屏障里拉了出来,秋恬学着大家的样子一起鼓掌,周书闻顿了顿,也不得已抬起手拍了两下。
主讲人是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身形练得不错,衣着考究,拿起话筒时神采奕奕:
“大家好我是汪伟林,很高兴今天能和大家相聚在这里,来一场关于天文、关于宇宙的闲聊……在座各位或许有人认识我,或许不认识,但都没关系……”
聚光灯从高处打下,将一室的光都汇聚在主讲人身上,周书闻却只瞟了两眼就将目光又移回秋恬身上。
秋恬还维持着鼓掌的姿势,两手虚虚合拢举在胸口,像是入神了没来得及收回,又像只是单纯的反应慢半拍。
他抬起了脸,方才那种让人捉摸不清的神色全然退去,甚至让周书闻以为是自己多心看错了。
“所以你认识他吗?”秋恬在周书闻耳边小声问。
周书闻这才又往讲台上看了眼,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天文学家。
“没有印象。”他摇头,想说自己对天文方面的知识了解不深,秋恬却小嘴一撇,断言:“那看来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专家。”
周书闻眉梢一挑,紧接着就看到秋恬身边两个人投来不悦的目光。
显然他们认识这个专家,甚至崇拜他,那眼神就像死忠粉听到别人说自己偶像没有名气,下一秒就要搬出“实绩”理论一般蠢蠢欲动。
“是啊,汪教授有什么厉害的,你说主办方怎么不请别人非要请他?”其中一个绿色t恤的男生斜着眼说。
他本意是在说反话,暗指秋恬没文化连自己偶像都不认识。
可惜秋恬作为外来物种,人情世故尚在钻研当中,距离入门都还差了个十七八步,对于这种阴阳怪气明贬暗褒的反话更是半点听不出来。
刚才猜这个专家不厉害也只是因为对周书闻有滤镜。
在秋恬看来周书闻算是很厉害记忆力很牛逼的地球人了,如果他都没印象,那至少说明这个专家在专业领域没有取得过什么突出的成就。
“啊,真的啊?”秋恬以为自己随口一提的话居然是真的,蓦然有些遗憾后悔:“那早知道不来了,白晒那么久的太阳……”
他搓搓手臂,现在身上都隐隐刺痛,超绝钝感力差点把绿t男噎得两眼一翻:“不是你、你听不出好赖话?”
“……啊?”
“你!”
眼看着“死忠粉”就要和口出狂言的“路人”拳脚相向,周书闻连忙劝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就单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俩对这个领域都不太了解,可能有点冒犯了。”
“不了解还来看什么讲座,你俩可真有意思。”
一连串的“意思”直接给秋恬cpu干烧了,他宛若一个参加国际中文考试的外国人,抓耳挠腮做不出题,两只眼睛里都旋转起弯曲的蚊香片片。
会场里主讲人和听众们一来一回聊天热场,气氛还算活跃,也就没人注意到他们角落里的小插曲。
直到热场结束,开始放映短片,四周的投影仪纷纷亮起,将整个会场漆黑的墙壁和天花板化作幕布,壮丽的宇宙银河将观众席环绕包围,四周才安静下来,只余惊叹的呼声。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浩荡星河吸引,周书闻趁着安静的间隙,将秋恬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和他换了个座位。
绿t死忠粉短暂的惊艳过后,还想接着和秋恬理论,科普自己偶像的成就,转头却猛地对上周书闻和善的目光。
周书闻十指交握搭在大腿上,坐姿端正且放松,但即便是坐着也很难掩盖高挑的体型,身上只一件衬衫,款式低调,领边隐约可见的却是极其昂贵的logo。
他满眼写着爱与和平,但衬衫下的肩膀手臂紧实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绿t男视线下移,看到周书闻挽起的袖口下劲瘦小臂,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工作的,手指像被反复洗得快破皮了似的,浑身一股不明不白的消毒水味。
再看他身后那个憨包,放完狠话后只知道卖萌,下巴往人家肩膀上一搁就是发晕,分明是狐假虎威有恃无恐。
绿t男默默计算了一下自己和对面的战斗力,觉得肯定打不过,鼻腔里哼了一声,扭回去了头,算是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对峙。
当下放映的短片说实话质量还不错,加上是在巨大的会场里全景投影,效果更是震撼,仿佛真的带人置身宇宙星河当中,在星云中穿梭,与行星擦身而过,看恒星熊熊燃烧。
秋恬确实把下巴搁到了周书闻肩头,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被别人当成了憨包,他只是觉得脑袋很重,想找个地方靠一下,周书闻是最好且唯一的选择。
他和会场里所有人一样仰着脸,黄澄澄的眼珠随着星球的移动而转动,玻璃糖似的流光溢彩,却不似旁人那样洋溢着震撼的欣喜,甚至有些走神。
“你说,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琢磨半晌中文的语言体系后,他问周书闻。
此时一片蓝紫色星云正好游走到周书闻身上,他侧脸的轮廓被映得格外清晰,也连带着照亮秋恬的眼底。
秋恬看到周书闻眉梢很轻地跳了下,既细微又无处隐藏。
“没事,”周书闻拍拍秋恬的头,情绪稳定的:“都过去了。”
他嘴唇一抿,笑得和蔼可亲,秋恬眨巴两下眼睛,机智的选择了沉默。
整场讲座的高光就是这几个短片,某种程度上说讲台上的汪姓专家没有辜负秋恬对他的评价,演讲的内容相当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