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惠又安静下来。
好像自从爸爸死了以后,她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和妈妈相处。
时常让且惠觉得喘不上气的,并不是蝇营狗茍的生活,而是董玉书对她过分高的期望。
她们是非常经典的东亚母女关系。
由于钟清源的早逝,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又使得这一关系更为典型。
董玉书在失败婚姻中被阉割的生命力,完完全全的,由独生女儿且惠一个人承接下来。
从小到大,她都在控制着女儿的一切,按部就班地遵循她的意思。
而且惠所做的,也只能是不断达成母亲的目标,企图博得她的称赞。
高考结束后,还不等征询且惠的意见,董玉书就替她规划好,一律全报京市的大学。
她有她的道理。早些年钟家在京城,也有一些如今身在高位的熟人。
只不过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会去动用这些关系。
毕竟人情再难还,对于讨债的来说,也仅有一次机会。
当初走得太狼狈,董玉书也在等这样一个机会。
一个靠着功成名就的女儿,再次风光回到京市的机会。
且惠在她妈妈倒苦水前,先表了个态,“好,都听姆妈的。”
董玉书对她这个态度感到很满意。
挂电话前,又叮嘱她说:“夜里小心盖凉被,吹空调不要冷到,你从小身体就不好。”
她都一一应了,等听见嘟声传过来,才把手机扔在了桌上。
仿佛脱手一颗立马就会引爆的定时炸弹。
且惠精疲力尽地往后一靠,一只手遮着头顶的灯光,紧盖了好长一会儿才松开。
等坐正了,她猛摇了两下头,又继续看书。
且惠在咖啡厅里待到打烊。
走过胡同口时,风嗖嗖地灌进来,把裙子一瞬间吹得很鼓,令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支晚开的睡莲。
到了酒店,她先问前台服务员,庄新华走了没有。
前台经理告诉她,庄先生是九点出门的,套房内也已经打扫过了。
且惠点点头,说麻烦了。
这些小节倒是无所谓,庄新华的主卧且惠也从不进的,她都住庭院内的侧居。
她给冯幼圆发微信:「我明天就搬去你外公报社的房子里,可以吗?」
且惠刚进房间,就收到回复:「庄新华说,你趁早搬去!」
他们俩这会儿应该是在同一场酒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