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勾着唇角,露出小梨涡,可眼神却相当漠然,仿佛看的不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是什么死物。
“什么厉不厉害的,我听不懂魏先生的话。”
打太极似的一句话,将原先就凝滞的气氛降至冰点。
魏季青忍了又忍,竟然被气笑了,不由得上前了一步,直直地逼到了霍月寻的身前,颈间的青筋脉络一条条地凸起:
“是么,您真没听懂?这儿就我跟您两个人,没必要再这样装下去了,霍少,咱都是明白人,不如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霍月寻的指尖轻轻地敲了敲桌沿,面对眼前人的逼问,依然不动如山,淡然微笑道:“哦?”
“在任何场合都不喜欢抛头露面的霍少爷,能舍身为一个同学当油画模特,还任由自己的画像在画廊里售卖;在公司在学校,一挥手就能有一大批追求者上赶着当您的备胎,您却在这儿缠着一个同学照顾你的手伤……”魏季青侧过头,哂笑道,“霍少,是您傻还是我傻?您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啊。”
他咬字有些重,一字一顿,显然带了些许火药味。
可霍月寻听了,却并没有生气,甚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似的,恍然大悟般轻“啊”了一声:
“所以,这跟魏先生有什么关系呢?”
“我?我比霍少坦诚。早就听过京云这位专业第一的名头,知道他来了画室,对他非常感兴趣,”魏季青浑似不在意似的摊了摊手,大大方方地表达了自己的心思,“又优秀又刻苦还非常善良的人,拥有几个追求者是很正常的事,我只是其中一员。”
“追求者们互相竞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像霍少这种不停靠卖惨来博取关注的手段……我还真是没见过。”
霍月寻的眼睛微微弯着,可笑容却让人心底发寒。
“说笑了,”他温声道,“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呵呵,陈述事实……”
魏季青显然不信,转过头直直地盯着霍月寻,两人之间的身高差约莫两三厘米,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微乎其微,
“算了,霍少既然胆小到不敢承认自己的心思,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总而言之,我想告诉霍少,现在为时尚早,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
花落谁家,不一定?
这句狂妄的挑衅落地,似是唤醒了霍月寻某些不好的回忆。
他唇畔的梨涡渐渐加深,露出一个热情至极的笑容,可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冷嘲:
“你也配?”
魏季青隐约听到了霍月寻说的那三个字,可他稍微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唇角略微抽动了两下,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一步,反问道:“你说什么??”
他之前就怀疑霍月寻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翩翩君子,事实也确实证明了这一点,毕竟能够让大众知晓的表象本身就是一种人设。可他实在是没想到,霍月寻竟然……竟然能这么表里不一!
“不是我听错了吧,”魏季青怒极反笑,一时间火气上了头,连周遭的声音都未曾听见,“霍少,你——”
“霍月寻,魏季青?”
忽地,一道熟悉的音色响起。纪灼拨开了挡视线的竹叶,目光不由自主地在两人身上逡巡,尤其落在了一只手险些抬起的魏季青身上。
“……服务生已经走菜了,但是我看你们还没过来。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
在纪灼有些谨慎而探寻的目光之中,魏季青深吸了一口气,有种一拳打在棉花、又落进陷阱的错觉。他的脸色一阵青白交错,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勉强笑道:
“没事啊,这不是刚好,跟霍先生聊了会天么。”
“嗯,只是聊了一会天而已,不用担心的哦,”相比之下,霍月寻就显得从容得多,他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柔和的笑,自然而然地走到纪灼身旁,“我们现在回去吃饭吧,怎么样?”
纪灼迟疑地点了点头,回头觑了眼两人的神色,还是没有多说些什么。
回到餐桌,菜已经差不多上齐了。霍月寻的右手伤口较早上来说已经好了许多,但似乎还是很影响吃饭。纪灼没有多想,只低着头给霍月寻剥了虾拆了鱼放到碗里,安安静静地给他推了过去。
可桌上毕竟只有三个人,就算这声音并不大,魏季青还是注意到了。纪灼刚一抬头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而且双目灼灼,简直要喷出火来。
好像,纪灼给霍月寻做这些让他非常、非常不爽。
纪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流畅的动作卡了壳,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下一刻便听到魏季青开口:
“霍先生,虽然刚刚已经说过一遍了,但我还是要为了我的冒昧赔礼道歉。”
“这样吧,小纪老师照顾霍先生这么久,肯定也很辛苦了,不如稍微休息一下,”他扭过头,朝着纪灼友好地笑了笑,“霍先生想吃点什么?我来给他弄?”
纪灼手中剥了一半的虾“啪嗒”一下落在了盘子里。
“那怎么好意思呢,”霍月寻轻笑了一声,委婉地拒绝了,“我有小灼照顾就幸运满足至极了,就不麻烦魏先生了。”
“哎哟,那怎么行啊,”魏季青忽地站起身,一把将中间的一碗鳕鱼羹拖到了中间,“霍先生不是说自己没有太多的朋友么?要是有多一点的朋友,也不用只麻烦小纪老师一个人,对吧?这会我在呢,让小纪老师休息会——”
说着,他拿了公勺直截了当地给霍月寻来了一碗。
眼镜片微微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的动作相当坚决。